相比于那些个在老板娘店里的人,手中的剑才是最真实的依仗,也是他目前惟一的希望。现在的他丢掉的反而是一切负面的情绪,不管稍后会发生怎样血腥的事情,他都无惧于痛苦和折磨。只要他的手中仍然握着剑,只要他的剑尖在倒下前的一瞬间仍旧是指向了高仁的咽喉,那他就会收获一种凌驾于物质与ròu_tǐ之上的精神力。
这已然无关他是否是查缉司众人,或是否是个武修。即便只是个店小二,是个卖苦力的伙计,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也能做到这般。面对敌人战斗到底的心念却是要比最终的输赢更加重要,刘睿影坚信就算自己这次真的死在了高仁的手中,他也会化身为一道梦魇,让高仁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自己而背脊流汗,震颤不止。
剑是兵刃,拿起剑的那一刻就代表着之后的争端与杀戮。只不过现在的刘睿影对这个问题的认知更加的透彻。一开始还会在乎输赢,计较得失,可拼杀对敌的过程中死亡是再说难免的,若是能做到毫不在意,便已经是立于了不败之地。
刚刚的那句话,刘睿影说的云淡风轻,但当它传到高仁的耳中时,却是振聋发聩的力量,竟是让他的脉搏都微微摇晃了数次。刘睿影环顾四周,这个地方说不上美丽也谈不上荒凉。对于一个已经下了决心要战斗到底的人来说,是不会在意自己身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之中。
这整座天下本就是一座熔炉,不管是刘睿影还是高仁,都是其中的铁块。要么被火焰熔炼成铁水,按照别人的意志铸造成各式各样的物品,要么就奋力换机,把死亡变成一个归宿,一种享受。只有真正迈过这道心门的人,才有权利去欣赏活着时最后一瞬间的绽放。
当一个人真正的不依托于任何外物,只坚守着自身的信念时,他才是无敌的。
或许有人会说,他的手中还有一柄长剑。
怎么能算作是不依仗外物?
对于剑客来说,剑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他精神与灵魂的契合为物,是他本心坚定地象征。
剑客出剑,定然是为了送出一场死亡。
要么是敌死,要么就是自己亡。
对于这一定,向来没有例外,也无人敢于质疑。
他与高仁的这场拼杀,和一次普普通通的狩猎其实没有任何差别。
只不过猎物和猎人的角色在不断的调换。
但一个真正成熟的猎人,是决计不会让自己成为猎物的口粮,即便到最后不敌,他也会出剑挥刀斩向自己。猎人永远不会成为猎物,猎人的最后一个猎物只能是他自己。就是要结束一切,也只能由他的精神,他的意志,和他手中的刀剑来决定。
高仁看着刘睿影平静的双眸,心中莫名有些慌张……
虽然他手中还有一根算筹,虽然他知道这跟算筹若是出手,刘睿影定然无法防备。
它会像先前的洞穿左肩的那根算筹一样,在刘睿影的咽喉上留下一个骇人的血洞。
相比于肩头来说,咽喉距离心脏总是要近一些,通常一些。
所以咽喉里流出来的血,也要比肩头流出来的更加滚烫。
即便是在仲夏的艳阳中,也会冒着热气。
ròu_tǐ会倒下,血也会流干,但高仁已经知道自己定然无法忘记刘睿影此刻这般超脱且无我的眼神。
所以他才会慌张。
杀死一个人,换来的或许是数十年难寐的折磨,到底值不值得?
精于算计的高仁自是要好好琢磨一番……
但刘睿影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最终的结果他已然透彻,此刻他的剑弥漫出一个不可匹敌的大道真意。
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
只是对准高仁的咽喉挺剑直刺而去。
古朴厚重的气息顺着刘睿影的剑锋,迅速的在整个矿场隔壁之上鼓荡着。
“真没想到……这孩子却是有如此之高的潜力!”
震北王上官旭尧在窗前负手而立,面朝着刘睿影与高仁的方向说道。
孙德宇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听闻此言附和着点了点头。
月,彻底落了下去。
最多还有一个时辰,晨曦之光便会从隔壁的尽头升起。
虽是一天中的至暗时刻,但在老板娘客栈中的所有人看来,却是前所未有的光明。
刘睿影这一剑流露出的通透、坚定、浩然,竟是能与日月争辉而力压三分。
“如此纯粹的意念,就连我也自愧不如……”
震北王上官旭尧叹了口气说道。
“王爷您人特意让他去巡回高仁,不正是为了考校一番?”
孙德宇说道。
“本来不过是一场好奇……想要看看这位既能让那霍老狗吃瘪,还能引的刘景浩从中都关山万里,隔山跨河的前往博古楼相救的小子究竟有几分本事,没想到这一试探,却是让我都难过起来……”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王爷您有什么可难过的?五王共治的天下,能有个如此出色的后背难道不该是一件幸事吗?”
孙德宇问道。
“当然了!对于现在来说当然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这种庆幸能够维持几年……”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孙德宇没有听到王爷这句话的意思。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刘睿影还很是年轻,起码等他与震北王上官旭尧都故去了,刘睿影也才正值壮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