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外的尸体已经半截埋在了被雨水浸泡松软的泥地中,露出的半截身子上清晰可见惨白的肋骨,头颅上露出两个空洞呐呐的望着天。
“这便是我齐国的上党大营?”
曾夫子迈步下车借着月光眺望着周遭的场景,靴底踏下,脚下的泥地已经鲜血浸透,暗红色的泥点被溅起粘在白袍上分外夺目。
目光落到一旁枯木上,断掉的齐国大纛半截斜斜的插在泥地中,余下的半截旗帜披挂在枯木的枝头上已经破开数个大洞,周边还有数十具尸体似乎是在拱卫着那道大纛。
大纛的下方的尸体,尸体外银白色的战甲有更多刀枪剑戟划过的痕迹,目光往上移了移,清晰可见胸口的肋骨已经被踩得凹陷,呈现出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这是齐老将军的战甲!”
“出征的时候我看见过,陛下亲赐!”
书童久久不见声响传来,
探出头去望着地上的尸体喃喃的开口道。
曾夫子小心的绕过那具尸体,垫脚抓住旗帜的一角扯下,最后俯身轻轻的盖在尸体上长叹了一口气。
“拿一斤黄纸出来!”
曾夫子仰头不让眼角的浊泪流出。
“夫子,黄纸。”
在牛车上捣鼓一阵手中提着一沓黄纸,小脑袋探出来看着四周的景象硬是没敢离开马车,只是趴在边上。
“嗯。”
曾夫子点了点头,走近接过黄纸。
掏出火折子,
黄纸一片片掀开,
在无数的死尸中,一团火光亮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最后一张黄纸被火舌吞噬,
曾夫子这才徐徐起身。
“走吧,去阳谷关。”
“听回到朝阳郡的兵卒口中所说突围死的不过数千,余下的二十万全部坑杀在了阳谷关之外,还有很多人,夫子做不得太多东西,可至少得去祭拜一番。”
话音落下,
曾夫子坐在车厢前,
默默地看着这破旧的上党大营,
闭上双眼,心中万分悲呛。
“吱呀吱呀……”
牛车继续往北地而去。
斑驳的城墙上无数模样怪异的大鸟立在城垛上,阴森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底下那辆牛车,时不时响起几声凄厉的叫声。
刚刚探出头,书童便对上了斑驳的半壁城墙,目光往上移去一排森冷的眸子映入眼帘,一个没坐稳摔落下了牛车。
“夫子,有怪物!”
书童双手支撑着不至于瘫软在地,可稚嫩的嗓音中明显带着颤音,指着城墙的上方手指止不住的轻颤起来。
“上车!”
曾夫子目光直直的望着城垛,沉喝一声。
也无法知晓,
是活人的生气惊扰到了那些怪鸟,
还是新鲜的肉食让它们饥渴难耐,
一只体型硕大的怪鸟拍打着翅膀往牛车的方向疾驰而来。
与此同时,
余下无数的怪鸟在牛车的上方盘旋起来,
无数的阴影落到地面将牛车遮盖,
厚实的程度便是月光都无法透过。
曾夫子面色凝重的抬头,
手中的戒尺疾射而出,
有血液从天上滴落,
羽毛轻轻摇曳着轻旋着落下,
“砰……”
怪鸟摔落在车厢的顶上,
原本就破旧的木板摇摇欲坠,
腥臭的血液从车厢的缝隙滴落,书童只觉得脸上有些粘稠,手指颤颤巍巍的伸出点在自己的面颊,睁开眼借着月光看清指尖的鲜红,惊恐的蜷缩在车厢的角落,竹娄挡在身前,包袱掀开破布盖在头上。
低空盘旋着的秃鹫见状并没有退去,
嗅到同伴新鲜的血液反而激发了它们的戾气。
无数的秃鹫开始往车厢俯冲,
带着呼啸的风声,
远远看去像一大片阴云从天而降,
“子南,木匣!”
车厢外曾夫子暴喝出声。
“木匣!”
见身后毫无反应,再度出声。
“夫子!”
书童扯开破布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望着自家夫子孑然一身面对万千怪鸟,如同大江大河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淹没,死死的咬着牙关,在车厢中翻找起来。
“夫子小心!”
书童整个身子趴在车厢底部,
手中托着一个木匣开口道。
“蹲好!”
木匣平稳的托在手中,
推开上层的木板,
一把长剑安安静静的躺在正中,
手伸入木匣长剑入手木匣落地,
握书的手握剑同样平稳,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君子配玉同样佩剑!
儒士从来都不是传闻中那样迂腐。
手中长剑轻轻扬起,
一身儒袍猎猎作响。
当阴云散去时,
清冷的月光洒下,天上竟是下起了血雨,带着腥臭,带着羽绒,目之所及遍地尸体,高空余下的怪鸟扑腾着翅膀远去。
牛车旁,
三丈外,
一白衣儒士,
持三尺长剑,
茕茕孑立,
踽踽独行。
“夫子,您还活着吗?”
稚嫩的童声在牛车上响起。
“没死!”
牛车上的书童望着漫天飘落的羽毛和地上无数的鸟尸,刚刚迈出的脚顿在半空,犹豫着没敢落下。
“咳咳……”
长剑杵地,猛然吐血。
“夫子!”
书童见状再也顾不得其他,猛然下车狂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