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裴耀卿来说,自己现在干的这事情,风险太大了。漏下一个吃不起饭的人,自己就有可能挨板子。漏下两个,自己就要卷铺盖滚蛋了。漏的再多些,自己这辈子就要死在烟瘴之地了。
可想到自己同时做的谷米转运一事,眼前这件事的风险就小许多了。那件事,可是赌上全家人的性命的。
这小先生,怎么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想到李泌和自己策划这些事情的时候说过,无私心,一心为大唐,为大唐的百姓。裴耀卿又觉得自己冒着杖毙的危险做这些事也值了。
读书做官,不就是为了济世救民吗?那小先生是怎么说的唻,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抱孩子。
这小先生,把我这堂堂七尺须眉,竟然看做妇人了。
由是所想,裴耀卿做起事来的时候,就分外的用心用力。他让自己那些手下一人承包一处里坊,务必摸清楚承包范围内所有百姓的衣食状况。
为什么是一个人呢?李泌说这叫做专人负责,省的人多到时候相互扯皮。而且,一个人负责,无法依赖别人,做事就会尽心尽力些。
李泌说的好啊,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自己人手紧张,一人管着一处足矣。
裴耀卿还下令,谁负责的里坊出了事,自己挨板子之前,定然先把这位负责人杖毙。手下一看裴耀卿动了真格的,又想到裴耀卿可是给圣人立下军令状的,一个个顿时加倍小心仔细,尽力做事。
没多久,也得益于大唐比较完善的户籍制度,这些深入于各里坊中的小吏,就把那些百姓的衣食状况摸清楚了。
于是,那些小吏就对里坊的坊长说,若是你里坊中某某人饿死了,我先杀了你,然后我自家去裴侍郎那里去领死。
说这话的时候,这些小吏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上去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那些坊长们见了他们这个模样,先自心里惊惧不已,对他们交代的事情就格外上心了。
查户之事,弄的长安城里纷纷扬扬的。这长安城外也没闲着,每天官道乡道上,那些小吏骑着马匆匆驶过的身影,瞬间就被路上扬起的尘烟遮蔽了。
裴耀卿的军令状上,写的是长安一地,具体说就是长安万年两县。这两县以朱雀大街为界,长安县领大街以西五十四坊和西市。万年县则管辖着大街以东的各处里坊和东市。
这只是说的城里,城外这两县还管着七十多处乡里。这样一来,负责城外这些乡里的小吏们,每天过的基本上都是跑死马的日子。
这两县这么一折腾,周边州县的官员们就有些坐不住了。最后一打听,才知道是裴耀卿搞的事。
不饿死一人,想一想就不可能。那些编户齐民你可以查清楚,那些来此的逃户呢?那些流民呢?还有各处病坊道观寺院里来来去去的乞儿呢?他们又怎么能查的清楚。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李泌和裴耀卿对那些逃户流民乞儿早就想好了对策。那就是逃户流民就近入籍,然后责成各处病坊道观寺院,将那些乞儿造册登记,又给那些乞儿每人都发了一张名牌。登记时正告他们,以后凡是去往别处,没有名牌的人,就不再提供食宿。
这样一来,这些乞儿的数量不但查清楚了,还被固定在这些地方亮牌吃饭。不过,这些病坊道观寺院也接到裴耀卿的命令,看到快饿死的,也没有名牌的乞儿,该救还要救。原话是这样说的,“施以人道也!”
没多久,裴耀卿搞的这些事情就传遍了长安周边的州县。那些州县的刺史县令们就再也坐不住了,他们想着,同处关中一地,遇到灾年,天子脚下的长安不饿死一人,自家在天子脚边,却像往年那样,每日往乱葬岗抬人,这就有些难看了。
事情都是比较出来的,原先这些州县都是那样,则没人会上心。现在长安这边这样做,那些州县就觉得不做些什么就显得自己太没眼力价了。
于是,他们也开始学着像裴耀卿这样搞。可他们虽是有样学样,却自始也不说不饿死一人这样的话。
关中一地各处州县这么一忙起来,玄宗那里就是频频接到奏报。玄宗先是看到离长安最近的咸阳和泾阳两地,最近也开始遍查穷户,就想着这样很好,能少饿死一人是一人,都是大唐的子民,自己可以东去求食,他们就要仰仗那些父母官了。
可紧接着离长安远一些的蓝田、高陵,甚至更远的渭南、华州等地也做起了这事,玄宗就坐不住了。
他显得很激动,就连每日都与他在一起的高力士,也觉得有些惊奇。他已经记不得这位圣人前一次这个样子是什么时候了,细细想想,好像圣人上一次这个样子,还是在开元初年,得知突厥人被唐军击溃后,他便是这样走来走去,一脸兴奋的样子。
此时,玄宗是真的激动啊!他想着我大唐官员,若是都如裴耀卿这般爱民如子,肯为寡人分忧,这该是何等的祥瑞之事!
既然是祥瑞,做皇帝的就不能不有所表示。于是,玄宗先是带着百官祭祀先祖,以告慰先祖英灵。然后他便下令,皇室中人及百官,十日后便东去求食。
承天监的大臣们早已经看过黄历,十日后便是入秋,正是出行的好日子。于是,朝廷上上下下的一通忙活,有如逃荒一般。
东去洛阳求食,其实就是逃荒。此时长安一地谷米价钱已是高的离谱,虽然府库出钱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