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再无人敢有异言。
最终压倒旁人的,与血统无关,终究仍是力量。
这时,又有人一溜烟跑到御书房来。看着那一地碎片,那人踟蹰间用探询的眼光看向了晁冲,咽下一口口水,也是咽下了一句话。
凌德清倒是先不耐烦了起来:“有什么话你说便是,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避讳?”
晁冲笑笑,没有说话。
那人并非太监,而是侍卫,韩枫看他服色,认出他应是皇城城门之上的守兵。
自己在那生灭一瞬之间入了城门,也不知在那一瞬的变换间,这些守兵感应到了什么,但很显然,此刻这守兵对自己,并非有那种看到帝皇应有的尊重,而是看到怪物一般的惧畏。
所以他来汇报,仍不知把话讲与谁听,所以才会迟疑。
韩枫想到这儿,心中到有些无奈——他破了“人障”,在常人眼中,恐怕早已成为了“非人”,而一个“非人”,又如何统治这个国家呢?
但他仍然开了口:“你说吧,外边怎么样了?”
那侍卫打了个激灵,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似乎他本不该说话。然而,他这一说话,倒将空气中的凝重全然打碎,那侍卫总算回过了神,道:“皇城……城门破了。夷人进来了。”
凌德清倒吸一口寒气,此时此刻,再说其他都已无用。若说此前韩枫一人虽对他们有威慑,但他总觉得自己人数占优,可这时,连这唯一的凭借都没有了,大势已去
晁冲此刻也变了脸色,问道:“那城门是如何破的?”
那侍卫道:“是国师……国师带着个姑娘过来,那姑娘……那姑娘只手将门打开,我们本该拦着,可却偏偏动不得。”
自然是原与离娿做下的好事。
晁冲眼神一晃,立刻对着韩枫跪倒在地,连呼“万岁”,又道:“微臣方才鲁莽,还望帝皇恕罪。”
随着他这一跪,四十七名臣子呼啦啦跪下一片,唯独凌德清还勉强支撑,但膝盖处也有些发软,身子不由自主地矮了下去。
他们这等害怕,韩枫倒觉得有些不正常,毕竟谭氏事先应该早已打好关节,晁冲等人也该知道自己刚刚入主,还指望他们帮自己稳定局势,怎么可能大杀四方。他略一沉吟,忽地明白了过来,脸色也不禁沉郁:“晁冲,你们家中都有半夷女么?”
晁冲的老脸这时竟红了红,道:“臣等家中都有先皇赏赐。而这些人……也都在您兵临城下时,便已集中还给了朝廷,早已不知所终。”
一赏一还,他口中说是“人”,实则还不如“物”。
晁冲说完,缓了缓,又道:“帝皇,您既是代国的帝皇,便该为代国的百姓负责。这些夷人本是乡野粗鄙,与我们习俗不同,更与我们代人有种种隔阂。这帝都皇城又是我朝历代基业正统所在,如今让这些夷人进来……只怕,只怕不妥。”
“不妥?”韩枫眉头一皱,还没有再说什么,忽獗┭┣逍ァ
那啸声清亮透彻,直穿九霄,晁冲等人虽知他的坐骑便是所谓“天马”,但此前一直只见暴雪身形庞大,既未见其奔腾,也未见其野性,故而对“天马”一说尚存疑虑,此刻听这马嘶犹如龙吟,方觉震撼。
韩枫心知这是暴雪感受到了秦成和等人的气息,只怕不出一刻,那些夷族将士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也知道晁冲在担心什么,秦成和这些人不像代国的士兵,他们更“天真”,也更认准了一根筋,就是夷族被代国人欺负了这么多年,他们此行,是来报仇。
虽有离娿在前嘱咐,但原带着离娿在秦成和面前出现,用意很明显,就是要告诉他们,离娿已经失了人性。若说此前秦成和对自己还有几分顾虑,此刻见了离娿这般,只怕伤心之下,对这些代国官员更加愤恨。
那还有人管得住他们?
原放他们进来,究竟用意几何。
韩枫叹了口气,这才是一切刚刚开始。
晁冲微微抬头,见韩枫面色沉郁,又道:“那些……那些夷人只怕一来就要……”
“朕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韩枫道,“你们做过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自己也心里清楚。离都的痛苦、夷人的痛苦,都与你们戚戚相关。你们怕他们来了要你们的家园、财产、姓名?你们知道他们并非谭氏可以以钱收买,所以这时才想依靠于我?”
听他步步逼问,晁冲汗如雨下,本想着有城门紧闭,这些夷族士兵不会这么快便进城,等到赵公的大部队压上,这些人也就不足为虑,到时互为掣肘,自然利益平衡,但谁也没想到,那城门就这么匪夷所思地开了,夷人只快了这一步,便改变了整个局势。
方才他的底气,这时全部散尽。
只有凌德清这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忽地挺直了身躯,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你们竟是怕这些!我可不怕。老夫这一生行得端坐得正,先帝赏赐的半夷女,老夫全部叫她们把头发剃了,送入庙中。哈哈,你们这些人平日里笑我迂腐,此刻却无话可说了!姓韩的,所以我不怕!就算你们杀了我,那也是师出无名!”
旁边却有不知名的官员冷笑一声,道:“凌老爷子,此刻可别说得这么幸灾乐祸。那些夷人到时杀红了眼睛,谁分得清楚你是谁?在他们看来,只要是当了官的,便都没有好人,难道还三司会审一个个去问么?”
凌德清的气势顿时降了下来。他笑得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