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信中直书“红尘锁”。
看样子,詹仲琦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早就知道会有一位精通天地之气的破障者来到此地,经历此时,故而信中所言用的皆是颇为艰深的术语,道尽“红尘锁”的种种机关所在。信的最后,则言明一旦“红尘锁”被完全破坏,则唯有皇族血脉方可重建。
看到此处,韩枫心下了然,猝然间明白了詹仲琦所说的他能看清一个人是否皇家血脉这句话,实际指的是什么。在此之前,韩枫一直以为皇家血脉在天地之气的显示或运用上会与普通人有所不同,然而在经历了智峰、水大师、欧阳小妹、明溪乃至原这些人后,他对这个想法便始终抱有疑惑,乃至时常因此怀疑自身——因为他们对天地之气的掌握似是各有见解,运用起来也是五花八门,并没有统一的定数,若要强做分类,实在是有些困难。而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原来一直都纠结在了表象上,却全然忘记了詹仲琦所讲的开篇之义。因果,那才是根本,才是天地之气的原貌。
究竟是什么决定了什么?何为鸡,何为蛋,这才是他需要明白的事情。所以皇家血脉,或许存在,但这并不是决定一切的因,相反,这是果,是这天地人间决定了什么是皇家,是他们从芸芸众生中选择了他。而谁有能力到这个位置,那么谁便能一定程度上决定未来的皇家血脉。所谓“帝皇”,这只是所赋予的称谓而已。韩枫暗叹一生,仰头看着面前那巍峨宫殿,忖道这里不知已经过多少春秋,几代繁华与落寞,代国并不是开始,也并非结束。在他之前,在他之后,哪一位称帝者,不是皇家血脉?甚至短暂如詹明佑者,亦是。
“到底姜是老的辣。皇叔祖,你当年发那个毒誓的时候,心中早已想明白了吧?”韩枫暗笑。是啊,一个最终愿以一身开火海,以一命换众生的一代宗师,怎会狭隘地局限于血统一说?皇叔祖选中自己,并不只是看在烟火情分上,更多的,是因为他的确值得吧。但詹仲琦对这一点始终未曾挑明,而是留待他自己一步步走来,慢慢揣摩参透,直到今日,他终能说出自己不负所望,信心满满。
然而这封信对韩枫而言,是点破因果的一把钥匙,对这些官员来说,他们仍以凡心相待。当下,众人一起来到御书房,见证“红尘锁”如何重立重启。
原早已带着离娿离开,书房进出的宫人也已将杂乱的局面收拾了一大半,但饶是如此,与四周整齐精致的庭院景致相比,御书房仍显得凌乱破败。
这一地散落的书籍,破碎的花瓶碎片以及东倒西歪的书架,一如代国破碎的家国河山。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何为“红尘锁”,所以虽有“天降异象”在前,又有詹仲琦遗书在后,韩枫若想取信于人,仍需费一番功夫。
这看似一道难题,但比起人情世故而言,解这与天地之气相关的题目,对此刻的他来说,已是颇为简单。
韩枫来到御书房中那还算保存完整的龙椅处——以他对天地之气的掌握,一眼便能识出,这正是“红尘锁”的阵眼。
若说四周的书架代表了山川,过道代表了河流及平原,种种摆设代表了城池与关隘,那这造型颇有些诡异的龙椅,代表的便是这帝都皇城。
寻常的龙椅为了表现帝皇的威严,都设计成了长方形制,两旁的扶手上纹有龙纹,此间的龙椅却是稀奇的正方形制,偏偏这正方形的座位上,又刻了一个圆,而龙纹,则刻在这圆之中。亦即,帝皇若坐,便是坐在这龙身上——虽说帝皇之身做龙首也算不得什么大不敬,可于舒适二字而言,这椅子设计的未免太过另类,说不上坐如针毡,但也代表,坐这个江山,并不容易吧。
上圆下方,自然而然指的是这个天地。韩枫到这椅前,他并没有坐上,而是用手按住了龙纹。这一触之下,只觉指尖冰凉,才知这龙椅并非木制,而是一整块岩石生凿而成,而且这岩石在他的推力之下,竟然纹丝不动。
他细向底座看去,才知这椅子底下不是地板,亦是与四周地板颜色相似的岩石。这块石头生得诡异,如从地中长出,非后来人为。
怪不得这“红尘锁”会设在此处,原是后人巧借天意而为。明了这阵眼的玄机,自然一通百通,看透这天下的奥妙。
韩枫此时此刻,忽然回忆起当年他与詹仲琦初次谈论天地之气时,詹仲琦拿蚂蚁给自己举的例子。这世间因果因缘,丝丝相扣,看似巧合,实则必然,看似天涯,实则咫尺,而这“红尘锁”看似复杂,实则简单,只是推演过程太过漫长,但既然懂得了关键所在,那么以后找上数百名普通阵师,便可将其重建得一如未损之时。
眼下,他虽不能尽复原貌,但做个小些的“红尘锁”,倒可须臾而成。更何况,他这时需要的是能直接显眼的证据,并不需要“红尘锁”与这千里江山相映成趣。
那么,便以这御花园作参考吧。
他依然以这龙椅为阵眼,仅将这“红尘锁”只限定在御花园附近。以风为媒,以土为介,以心破障,在这阡陌红尘之中,以肉眼不可识的因缘为锁,将龙椅旁一个还算完整的书架,与花园之中的一座假山相连。
在他眼中,此时此刻处处为天地之气,动毫发则牵全身,处处不能有所偏差;但在这些对于天地之气并不熟识的大臣而言,他们只见韩枫白弄了几本书,又搬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