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避重就轻、以退为进,这只老狐狸!为了女婿,连脸面都不要了。”
慈云殿上发生的事,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送到了陈宜中的案头,这下子让他彻底没了睡意。
两个不速之客当中,谢堂一早就走了,家铉翁多留了一会儿,恰恰在他打算告辞的时候,送来了新的消息,叶梦鼎居然深夜入宫,谈了约莫不到三刻钟,其每一句话,他说的圣人答的都一字不漏地抄录了下来。
“知临安府,知临安府......”家铉翁嘴里念着上面的字,脑子里却在飞快地打着转,这个差遣就是他入政事堂之前所担任的,一点都不陌生。
天子脚下,权贵云集,这个官要说好做也好做,而且很容易出名,就像前朝的包拯那样,要说不好做,地面上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地方官的编制,偏生又居于京师,对于仕子来说,这个差遣最大的用途就是过度,像他本人一样直入政事堂,叶梦鼎为其婿所谋者,多半也有这一层用意在里头。
“吴彦恺与叶少保有旧么?”陈宜中有些诧异。
“未曾听闻。”
“那他为何会说吴彦恺会欣然接受?”
这同样是家铉翁不解的地方,他与叶府长子叶应及交好,对于其父只是听闻,事涉长辈,自然也不好谈及。
陈宜中没有听到答案,不见多少失望,在那些文字上沉吟了片刻,突然哑然失笑:“则堂,你说他知不知道,你此刻还在我的府上?”
“这......不会吧。”
家铉翁抬起头,立刻挡住了大部分光亮,让陈宜中的眼前为之一暗。
对方身高八尺,用后世的量法就是超过了两米,无论真实情况怎样,比之陈宜中足足高去了一个头去,站在对方阴影里的他,心中也暗了下来。
“某敢肯定地说一句,他一定知道,否则就不会对圣人说那些话了。”
“陈相的意思是说,叶少保知道有人会打探到宫里的消息,而且知道这个人是陈相,也知道今晚某等会来陈府?”家铉翁一脸的不敢相信。
陈宜中站起身,走到了堂中,借此摆脱了对方的身材给予他的压迫感,望着堂外的重重黑幕,今晚的月亮不知道隐在了哪片云层当中,就连星光也黯淡无比,一派风雨将至的兆像。
有些话他无法明说,坐到了宰执这样的高位上,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有时候已经由不得你了,就像他自己,可以用暗杀的手段去对付一个掌握着御营禁军的高级将领,却无法用同样的手段去对付叶梦鼎,哪怕对方已经不是宰相,因为他只要做出召集人手的举动,必然就会被对方查知,这就是一个宰相的能量,无论他是现任还是前任。
如此一来,思路就渐渐清晰了,叶梦鼎进宫绝不可能是为了一已之私打扰圣人的休息,无论是为刘禹开脱还是举荐吴坚,都不是他的本意,更与之前二人所猜测的相去甚远,因为这些对答里头,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迁都的事。
想到这里,陈宜中将写满字的纸条拿过来,从头到晚看了一遍,长叹了一口气:“好一个叶镇之,好一招借力打力。”
“陈相有何高见?”
“明日大朝会,找个相熟的言官,提请朝廷迁都吧,奏章今天晚上就要写好,此事就劳烦则堂辛苦一趟了。”
“就这样?”家铉翁毫无准备,更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这样,把人安排在前头,叶少保自然就知道了。”
陈宜中没有打算向他解释什么,对方不是他的属下,更不是他的人,可这件事只有他来做是最合适。
兴庆坊叶府,从宫里回来的叶梦鼎也将今天的见面情况,向等在府中的长子和女婿述说了一遍,就连主动弹劾的事情都一字不漏。
听完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对于这些人精的弯弯绕,刘禹并不感兴趣,其实放那份颏章进京的本意,并不是为了今天加以利用,不过很显然,自家老泰山不是这么想的。
也许叶梦鼎会认为,这是某种自污之举,毕竟他跃起得太快,年纪又太轻,动不动地立下大功,让政事堂很为难,以他的家室,有自己站在后头,没有谁敢压下他的功绩,但是对于他的成长而言,是很不利的,这也许才是阖州官吏反对的主要原因,所谓树大招风,不外如是。
首先开口的还是叶应及,在他看来,事涉已身,刘禹不好说什么:“如此一来,妹婿不是要进京?”
刘禹不想入朝为官,是众所周知的事,眼下外放才不过数月,又要调回来,制度上首先就存在着障碍,地方官三年一任,是要看考绩的,上上者方可升迁或是调回京师,当然立下战功也算成绩。
“子青,你的意思呢?”叶梦鼎了解自家儿子资质,再要如何指点,到这个岁数也已经晚了,还不如留着精神,培养一下这个女婿,
“小婿愚钝,只知道岳丈此举,既不在小婿身上,也不在那位吴学士身上,多半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那究竟是何意?”叶应及更为不解了。
“以小婿做阀,逼某人表态,这上头虽然没有一个字提到迁都,但字字都不离那个意思,圣人未必会明白,但某人一定知道。”
刘禹的话说得云山雾罩,叶应及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却怎么也看不出这个某人是谁,叶梦鼎含笑不语,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
“筠用,你要问我是如何看出来的,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