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太子段岭提在胸腔内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仿佛已经听见了顾北率领的西北大军铁蹄铮铮,看到了猎猎飞扬的旌旗蔽空。
可是顾北走得急,忘了告诉他,前往河界,快马单程都得两日。
此时,欧阳岳前来,跪于太子面前。
“太子殿下,今日恐怕要将殿下暗中转移出昌城了,老夫有种不祥的预感,昨夜当着依依的面,不便说出口。太子殿下,老夫今日若战死昌城,还望日后殿下能善待依依,这孩子自幼命苦,跟着老夫四处游荡,没享过几天安稳的日子,虽然依依偶尔有些任性,但心终归是好的......”
段岭赶紧上前扶起欧阳岳,一脸诚挚地说道:“欧阳将军放心,我段岭今日哪里都不去,就和将军并肩作战,我自幼随乔烈将军习武,虽时常刁顽,却还是学了一点皮毛,将军您也算是我段岭的师公了,能与师公一同上阵杀敌,定是一段名扬天下的佳话啊。”
欧阳岳能看得出来,太子段岭虽故作轻松地宽慰自己,可眼下之形势,唯有将太子暗中转移,他才能放手一搏。
“我也要跟父亲一起。”欧阳依依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昌城府衙的正厅。
“依依......”欧阳岳坚毅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异常柔和,“依依,你和太子都不能留下,你要一路护送太子,直到与你顾大哥会合。咱们欧阳一族忍气吞声十几年,这次就让全天下的人都看一看,欧阳一族,生,是北国良臣善民,死,也是北国的忠烈英魂!”
“师公......”段岭眼含热泪,握住欧阳岳的手说道,“师公这是哪里话?顾公子前日私下告诉我,说只要撑住三日,三日后,苍天放晴,咱们就能昂首跨出这府衙大门了......我都和依依姑娘说好了,咱一起登‘昌北楼’,去观赏壮丽的落日美景!所以说,我哪里都不会去,誓与师公一起,与逆贼血战到底。”
欧阳依依也上前,紧握住欧阳岳的手,眼中充斥着无限的敬仰与深爱,用同样坚毅的声音说道:“爹......女儿哪里都不去,就在爹的身边陪着......”
欧阳岳疼爱地轻抚着爱女柔嫩的面颊,笑着说道:“你爹我纵横江湖数十载,手下过命无数,就算二皇子将天王老子请来,老夫也要斗他一斗,让他瞧瞧咱欧阳家的厉害!”
痴痴道人不是天王老子,所以,当他的声音穿透府衙大门,穿越院中的飞雪,传到欧阳岳耳中的时候,欧阳岳的脸霎时间变得苍白如纸。
“欧阳将军,你与老夫十年未见,今日如此大雪,正是温茶煮酒的好光景啊,何不开门一叙?”
太子段岭见欧阳岳变了脸色,忙问道:“师公,外头是谁?”
“痴痴道人!”欧阳岳长叹一声,“没想到啊......二皇子竟然能搬动他老人家。”
“痴痴道人又是何方高人?”段岭问道。
边上欧阳依依看见自己的父亲神色有些黯然,便对段岭说道:“这位痴痴道人前辈,多年来一直在西凉国的曳浪湖畔修行悟道,顾大哥的一身武功,还有他身后的浪湖刀,全是这位前辈所赐。”
“啊!”段岭惊呼,“如此世外高人,为何会跟着棠儿,掺和我们北国朝堂之事?”
“因为他还有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
“二皇子的外祖父、宜妃娘娘的生身父亲!”
“原来如此?”太子段岭一听,顿时慌了神,因为他也想到了,段棠定是将宜妃娘娘一案,嫁祸于母后,蛊惑痴痴道人前来为爱女报仇。这些年,江湖朝野中,都将杀害宜妃娘娘的罪名无端地加之于母后身上,虽无确凿的证据,然而,从世俗的眼光来看,新帝登基,皇后之位谁不眼馋?为登上皇后的宝座,指使杀手杀掉自己最强的对手,这样的解释,是宜妃一案最合理也是最完美的解释。
“去吧,去把大门打开!”欧阳岳的声音此时突然显得疲惫不堪。
“不可!爹,怎么能引狼入室呢,那太子殿下岂不是危险?”欧阳依依着急地说道。
欧阳岳惨淡地笑了笑:“依依呀,爹也曾给你说过这位前辈当年的往事,如今天下,能阻挡住他的人,几乎没有。他今日既然来了,生与死、成与败、功与过,全都在他的手掌之中、一念之间了。你和太子去备酒,一桌两椅,置于院中吧。”
“可是......可是院中......院中如此大雪......”欧阳依依满面愁容。
“照爹说的去准备吧.......”
昌城的临时知府苏承武领着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凿开了府衙的大门,数十人喊着号子合力推开沉重的大门后,就看到了一位老人,一位身披淡灰色长袍的老人,苍白的头发梳于头顶,挽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发髻,用一根枯黄的断竹插着。
老人的身后,站着一队戎装兵士,领头的这位中等个头,身材壮实,一双眸子里尽是杀气。显然是昨日被欧阳岳泼了一身污垢的叶驰。
欧阳岳双手抱拳,单膝跪在雪地中央,朗声说道:“不才晚辈欧阳岳,叩见前辈!”
不等痴痴道人说话,他身后的叶驰冷哼一声:“昨日还不是很猖狂吗,欧阳长老?”
欧阳岳无视叶驰,继续朝痴痴道人说道:“欧阳岳已备下薄酒,请前辈赐教!”
痴痴道人轻抚胡须,“哈哈”一笑,说道:“你还是当年的暴脾气啊,如今上了年纪,也不知道改改......”说着迈开步子,径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