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大概希望生命中的最后一刹那,听到的,看到的都是自己的幻觉。
但是,就是这么突然的丧命了,出了意外,那么,听到的,看到的,也就都是真的了,所以,追随本心的孙秀,头颅落地后,真的是死不瞑目的形态。
还有一个死不瞑目的就是先一秒钟被数具“尸体”瓜分了的心腹将领,那没有喊完的半句话到底是什么,他到底发现了什么,就真的是没人知道了——不光这里,以陆宅为核心,周边大部分地带的死亡现场都是在这短短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内匆匆布置完毕的,邓朗的人马进来之后,稍作抵抗便在李**心埋伏的伏兵阻击下,全军覆没,包括后来孙秀冒死派进来查看情况的探子,也一个个被外围的侦查人员灭口,这一地的死尸其实基本上都是吴军士兵的,只不过,其中大部分都被匆匆换上了李流军的服装。
不过也正是因为时间过于仓促,所以,一大部分的死尸布置的不是很周密,那个心腹将领就觉得其中几具看着很眼熟,没有被翻过去的尸体(脸部朝上了)很像是曾经的同事和下属。但是,地狱一般的背景,熟悉的面孔也布满了血污,再加上被打断了发言思路(孙秀:怪我喽),这位神经粗大的心腹,就没把熟人为何临死前传了敌军的衣服这个问题深入发掘,甚至,连这个问题本身都给忘记了。
虽然是没想起来,但是,疑惑始终存在(就是那种话到了嘴边就是想不起来的感觉,一个道理),终于,进入屋内,场景没有那么恐怖了,孙秀忙于伤感邓朗,没心情打搅他,在这种无干扰的环境下,心腹终于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之处,很没有礼貌的大喊大叫起来,从而导致了离他最近的几个伪装成尸体的军士杀人灭口——军士杀人灭口是本能反应,对于有轻度强迫症倾向的李流来说,那没说出来的后半句究竟是什么实在是好奇的要死,这个可能,还是事后根据战俘描述的心腹之前一些话语(怀疑尸首有些不对),再加上清理现场时看了太多的尸体得到的“启发”后,得出来的推论:是不是真相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个结果,否则对于李流这种病人来说,后半辈子都会过得不太舒服。
屋外都是布置的现场,何况是屋内了,当孙秀以为踏进了一个满是尸体,战况“惨烈”的密闭空间现场的时候,屋子里其实一个死人都没有,包括“死不瞑目”的邓朗。
而现在,转瞬之间,结束了一场“厮杀”之后,死人,也只有两个:孙秀、孙秀的心腹。
“从此贼进院那一刻起,眼睛瞪了半天,不敢有所动作,自然是辛苦。”
听李流说完这话,邓朗嘿嘿一笑,赶快闭上双眼,好一会,肿胀感才消失。
“子初,我不是说方才,是说……这一年来啊。”李流收起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很是诚恳的对邓朗说道。
从进入石家那一刻起,邓朗的身份就没有变过,王迪的死党,哪怕是石苞和石崇父子,从历史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几个角度,给他好一通分析两家的渊源,摆出来眼前各种诱人的利益,再辅以描绘出来的美好前景,邓朗都没有背叛王迪的念头。
之所以要表现出一个纠结的过程归附石家,其实都是来之前王迪布置的任务:想尽一切办法让石家相信你,然后尽可能的掌握权力,成为楔进北方的一颗钉子!
为了达成这个计划,王迪明示邓朗,可以做出牺牲,牺牲掉其他特务战线上的兄弟(这也是王迪没告诉他陆玄身份的真正原因之一,怕他到时候下不了手被人怀疑,至于另一个真正原因嘛,当然是怕邓朗真的叛变咯)来取得信任——所以,所有人都以为邓朗这厮是真的叛变了,包括李流和李庠,尤其是李流,身为最好的朋友之一,得知了“真相”后,还恼羞成怒把邓朗的祖宗十八代以及九族之内所有的异性都翻出来侮辱了一遍,也正因此,此刻,李流是发自内心的感叹邓朗的不易:他相信,因为为之不齿而羞辱邓朗的人很多,虽然当事人听不到,但想也想的出来啊。
把邓朗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放在这里,是因为王迪有一颗趁乱投机,将势力伸向北方的雄心壮志,毕竟,江东这边随着自己的蚕食计划,早晚成为囊中之物,北边眼下有那么混乱,如果不趁机做点什么岂不是浪费了大好时机?而审视了两位司马氏在周边布置的几颗棋子,都是兵强马壮或者老成持重,也只有邓朗的身份可以拿来利用一下了。
谁曾想,王迪有一颗北望的心,陈骞和石苞也对江东垂涎三尺,居然反过来要利用邓朗的身份率军为先驱,染指扬州。计划没有变化快,邓朗要再和王迪沟通已经是来不及了,不答应的话,轻则因为丧失利用价值而一蹶不振,重责会被人怀疑身份啊,所以,先斩后奏(反正你给了我便宜行事的权力),走一步算一步吧。
好在,凭借着曾经的特工高管身份,邓朗在渗透进了扬州之后,联系到了豫章和庐陵的一些还没有撤走的情报组织,将情报大致整理出来传递给了王迪:老大,我没有背叛你哦,现在风云突变,只能改变计划,先趁着这个机会拿下扬州,驱逐孙皓了,总比最后果实被北边的石家和陈家摘走好一些吧?只不过呢,你要无条件的信任我,以后情报传递起来肯定不是很方便,这两万多人都是石家的铁杆,策反是策反不过来的,所以,只能真打,随机应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