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儿吓了一跳,忙依言跪下,却是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无助地望着妙音。
妙音却是故意大声说道:“夕儿,不是我不护着你,只是主母既然想要教你规矩,我这个做侍妾的怎么有资格阻拦呢,这整个府里,只怕也只有阿郎一人能拦得住主母吧。”
那倒霉的侍女却是左右为难,既不敢真的动手,又不敢得罪了主母,只能抖抖索索地跪了下来,拜伏在地上,哭着说道:“主母恕罪,奴婢不敢,阿郎吩咐过不可不敬徐姨娘身边的人,奴婢,实在是不敢啊……”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方才刘氏还勉强能维系自己的威仪,这话一说出来,却像是在明晃晃地打刘氏的脸一般,只把她激得脑袋都有些眩晕,望着一边奶娘惊恐的眼神,和她怀中那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她只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在和自己作对,竟已是气迷糊了。
她甩开冬儿的手,愤愤地走上前去,竟是亲手一个巴掌呼了上去,只打得夕儿连躲都来不及,便见她脸上一缕清晰的血痕慢慢地流下,竟是连嘴角都被打破了。
妙音没料到她说动手就动手,半点也不矜持,忙上前扶起夕儿,关切地问道:“夕儿,你还好吧?”
她一边问着,一边悄悄地对夕儿眨了眨眼睛,夕儿会意,忙装作晕了过去的样子,倒在了一边,动也不动了。
一时间真是人仰马翻,那原本乖乖的小娃儿受了惊吓,也大声哭闹了起来,这南郡公的书房前竟如一个菜市场一般,哭声,叫声,奶娘安抚孩子的声音混作一团,便是个死人在屋里,只怕也被吵醒了。
桓玄原是不想管这两个女人之间的事情,每次他只要偏帮了妙音,刘氏下一次便闹腾得更厉害,但让他偏帮刘氏,他却实在是不愿意。
眼见这情势自己不出场是镇不住了,他只能皱着眉头,阴沉着脸走了出去,低吼了一声:“吵什么!”
小世子一见爹爹便止住了哭泣,伸出双手牙牙学语道:“君,君,抱。”
因妙音叫桓玄多是叫夫君,而从人叫桓玄多是叫郎君,故而这孩子只记住了一个“君”字,虽是傻得可爱,但因这孩子实在是美貌无比,故而便是再怎么做傻事,也没人会觉得厌烦,只会更加怜惜他。
果然桓玄一见自己的娃儿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抱了过来,这一下可完了,原本他阴沉的气场一下子变成了慈父的温柔,刘氏马上不依不饶地说道:“夫君,您这是要宠妾灭妻吗,若您今日不好好惩治惩治这满嘴胡言的小蹄子,我便,我便……”
她原是要说,去求陛下做主,而如今自家夫君却是立场十分地微妙,这句话便卡在了她的喉咙里,根本说不出来。
桓玄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眼帘扫过妙音怀中脸色苍白犹有血痕的夕儿,更是忍不住心中怜惜,他不满地说道:“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要怎么惩治?我桓氏族中向来善待下人,而你刘氏也未曾听闻有过苛责下人之事,为何你却根本不似你的兄长那般仁厚?”
刘氏听他这话辱及自己的出身,不由得气笑了,不管不顾地骂道:“你仁厚,你还真是仁厚,要说出身,你我都是庶出,你也没比我高贵多少。我就算再怎么打骂下人,也不及你这个将自己嫡兄逐出宗庙的庶子无情,你同我说什么仁厚,简直可笑!”
桓玄气极反笑,波澜不惊地对一边的管家说道:“今夜连夜将夫人送回江陵去好生‘照顾’,每日让她抄写典籍,直到她明白什么叫做妇德为止。”
他不再去看刘氏,只是对妙音说道:“你进来。”
又看了一眼夕儿,他踌躇一下才吩咐道:“你的侍女受伤了,命人为她医治吧,这几日让别人来服侍你。”
妙音心中一酸,却马上顺从地答道:“是。”
刘氏不可思议地望着桓玄,心中已是如坠冰窟一般,凉透了。
冬儿无奈地望着自家主母,又凝视着妙音的背影,心中不由得踌躇,自己这是不是该换个码头了?
“你看看,这是卞范之最新传来的消息。”桓玄依依不舍地命人将那一团如八爪鱼一般粘着自己的小嫩肉抱走,又指了指地上那被自己撕碎又踩了几下的可怜信笺,对妙音说道。
妙音捡起那信,迅速地看了起来,看了两遍,她才开口道:“夫君,此事不可小觑,死灰尚可复燃,更何况这如春蔓一般的新草,若是不能在萌发之时遏之,只怕待他长成,便是燎原之势。”
桓玄心中也是这般担忧的,但在最初,卞范之再三书信劝诫他的时候,他却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变成了这样,可说是所有的罪责都在自己身上,卞范之固然没错,而唯有自己,才是那个轻敌而造成如今这等局势的人。
他无奈地说道:“如今荆南八郡中已有三郡落入他们的手中,而唐云也反了,先前我小看了他们,如今却是腾不出手来处理他们,夏口的军事若是稍有轻动,轻则乱了军心,重则会引起荆州各个支持我的士族们的不安,一旦有人起头,便是墙倒众人推之势,故而如今,夏口之军唯有前进,不能后退。”
妙音赞同地点了点头,温柔地问道:“王恭那里,还是没有动静吗?”
桓玄恨恨地一拳打在了墙上,怒道:“都是卞范之的馊主意,原以为王恭能替我们开道,却不知他这傻子怎么突然开窍了,竟是按兵不动,虽说我军的粮草充沛,但两军交战,本就是拼的一股士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