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娘请了谢妈妈进来,免了她的礼,还给上了茶,摆出一副愿意与她长谈的架势。
萩娘稳稳地坐着,拿着茶杯品茗,并不急于说话。
这让谢妈妈犹豫了一下,拿不准该怎么开口,她原以为女郎会问自己那日雪耳羹的事,只是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却如此沉得住气。
“今晨奴婢买菜时听其他家奴在议论,我们院里有个侍女因手脚不干净被用了家法,原先倒也挣扎着拖着一口气,昨天夜里,许是主子念着旧情吧,派人去探望了一番,吩咐了好好养伤,既往不咎的。谁知她却没福,半夜里就去了,实在是可叹。”
谢妈妈终于找到一个开场白,她叹息着说道:“可见为奴为婢实在是最难的,一时想岔了,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便是覆水难收,绝难得善终的。”说着偷眼去瞄萩娘的神情。
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不仅不知道文虞死了,更不知道谢琰居然曾派人去探望她。在谢府,没有自己的耳目实在是不方便,若有什么变故,完全是处于被动。
但谢妈妈的重点不是前面的事,而是后面那句话。
萩娘领会了她的意思,笑着说道:“妈妈这可是说错了,圣人都说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见一时做错了什么事,只要知道改过,就是圣人也是能原谅的,又怎会不得善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谢妈妈绕弯子说话习惯了,让她直截了当地说话指不定她还不会。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继续表忠心道:“郎君这院子里的婢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每年总会少几个,亦也会添几个,那少的就不必多说了,这添的……”
她压低声音轻轻地说道:“原先的文虞,现在的苏合、楚雍都是夫人赏给郎君的。”
萩娘一惊,文虞这么不靠谱的侍女居然是谢琰的亲妈送给他的,没事儿吧,这谢府的主母,谢琰的亲娘怎会……哎呀,自己仗着谢琰的宠爱办了文虞,刘氏会怎么想?
她斟酌着说道:“想必夫人身边调教出来的侍女自然是极出色的,不然也不会赏给自己的亲儿子。”
这个信息确实很重要,刘氏不善掌家,难怪谢府内牛鬼蛇神一堆一堆的。比如那个什么殷管家,没问题才怪了,什么老大人亲自在东山救下来的,这种派人打入谢府的套路也太老了好吗。
在谢家她掌握了太少的信息,这样的帮助实在十分及时。
她又状似淡淡地说道:“其他人倒也罢了,我只见那苏合是个极为出色的,便是普通世家娇养的女儿也没有她这般心性。”
这话却不好明说了,谢妈妈含含糊糊地说道:“她是个有来历的……郎君也是知道的。”
在这谢府里当差的,能排的上号的,谁不是有来历的?
难道她的来历比一般奴婢要更复杂?
萩娘十分迷惑,她喝了口茶,微笑着说道:“不妨事,妈妈今日累了,以后再来陪我聊聊也是使得的。既然在同一屋檐下,我是很愿意同妈妈亲近的。”
这话说得客气,谢妈妈放下了心,她不敢议论此事,又怕女郎怪罪,幸好女郎是个宽厚的。
待谢琰上香回来,强忍了一天好奇的萩娘立刻扑了上去,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琰郎,你那苏合到底是什么来头?”
谢琰很喜欢她抱着自己,故意神秘兮兮地不告诉她,反问道:“怎的想起问她的事了?我不在的时候她欺负你了?”
怎么可能,苏合恨不得把自己当菩萨供起来。
她摇头道:“她待我很好。琰郎,我只是好奇,听说她的背景甚是复杂。”
谢琰上塌,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哎呀,口渴。”
装,继续装。
不过她还是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温温热热的正好入口。
他喝了一口,叹道:“她的身世甚是悲苦……”
清冷艳丽胜过白雪的女子,她的命运,却像被春风吹乱的梨花花瓣,四散飘零。
谢琰在她耳边悄悄地说道:“她是慕容暐的女儿,不过她自己并不知道。”
萩娘眼中的疑惑毫无减少,慕容暐,这是哪位?
谢琰发现了她的无知,耐心地解释道:“慕容是鲜卑族的姓,是燕国的皇族。之前围杀苻坚的慕容冲,自立为帝的慕容垂都是这个家族的。”
原来十多年前,燕帝慕容暐手下文有太宰慕容恪,武有大都督慕容垂,正是强盛之时,一举攻下西晋版图内的许昌、陈郡等地,又屯兵于边界,意图大举进犯,很有一统天下的气势。
然而太宰慕容恪很快就病死了,太傅慕容评乱政。短短几年间,燕国先后被桓温、苻坚派兵攻打,忠臣良将慕容垂又被慕容评所不容,只能出国奔逃。
太和五年,前燕灭亡,燕帝慕容暐被俘,皇族王公以及燕国的臣僚士族都被苻坚迁往长安。
“兴宁二年,燕人来袭,陈郡太守朱辅广纳各世家之庶女以奉燕主,只求拖住燕军的缓兵之策。当时谢家因没有庶女,便将两名美貌的乐妓打扮了送了过去。燕主果然中计,日夜与美人取乐,不思攻城略地,谢家两名乐妓就是在那时被燕主临幸了。”
“后因太宰慕容恪的劝阻,燕帝慕容暐才不得不将美女遣回,又令李洪强攻。太守朱辅兵力不足,只能率剩下的兵卒退守彭城,陈郡也因此被燕国所夺。”
“那年父亲带着家人迁往东山,未久,家奴来报那两名乐妓中的一名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