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娘还是第一次见识谢琰对付这些贵女的手段,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谢璎自豪地夸道:“哥哥风采不减当年。”
萩娘问她:“武昌公主来干嘛的?她要呆多久?”
“我哪知道她,她如今无人管束,可自在得很,只不过她毕竟是帝女,住在臣子家里也实在不合体统,应该很快就会走的。”谢璎无奈地说道,她并不关心武昌公主的事情,却促狭地看着萩娘,说道:“嫂子,我在外院的时候只听说我哥哥最近潜心礼佛,因而很少出门,却原来是你这尊大佛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萩娘在她腰上轻轻捏了一把,羞涩地斥道:“乱来,这种话岂可胡说,小心菩萨怪罪。”
采棠在一边奉茶,听她们说得有趣,附和道:“可不是嘛,主子日日夜夜一有时间就来陪伴女郎,真像是把女郎当菩萨一般。”
萩娘白了她一眼,谢璎大笑,十分开怀。
谢璎自是去母亲刘氏那里相伴,而过了晚膳的时间,谢琰才终于回来了。
他一脸疲惫,萩娘连忙亲自打了面巾为他擦洗,说道:“辛苦郎君了。”
谢琰捏了捏她的小脸,笑着说道:“算你懂事,知道我都是为了你好。”
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若不是为了封武昌公主的嘴,谢琰何必纡尊降贵去与她交好。
萩娘撇了撇嘴,问道:“武昌公主要在这住多久?”
谢琰无奈地说道:“我又哄又骗,她才答应和我妹妹一起回去,也就三五天吧,等她走了我再好好陪你。”
这话说得暧昧,她转过脸去,不好意思地说道:“谁要你陪~”
在喜欢自己的男子面前,每个女子都有撒娇的权利,而每个男子都有哄女子开心的义务。
谢琰自然也不例外,他亲亲热热地抱着萩娘的肩膀,哄她道:“自然是我上赶着要陪你的,还请女郎赏脸,别让在下吃闭门羹。”
因谢琰每日都带着武昌公主四处游玩,萩娘一下子空闲了不少。
六月六这日,按惯例是要洗晒进香的,膳食要吃素,因而众人都十分忙碌。
谢琰、谢璎都跟着谢安和刘氏一起去附近的惠照寺进香了,萩娘则是让采棠给自己洗了头发,独自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自己的衣物书籍都没带来,也没什么可晒的,只能晒晒自己了。
谢家这临时的宅院虽并不规整,但景致还是不错,院子里的紫藤花开了一个夏季,至今尚未凋零。萩娘很喜欢这花树,便让家奴搬了塌几出来,坐在树下的阴影里,长长的头发铺开四散在榻上,正好能晒到树荫外的阳光。
朦胧间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听到一个声音,是个女子,正在不远处喝斥着谢府的奴婢:“叫那小贱人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一定躲在这里。”正是武昌公主的声音。
是了,今日谢琰腾不出手来“照顾”她,果然闲来无事就来找麻烦了。
萩娘很想告诉她,前几个叫她“小贱人”的人,现在都已经没机会说话了。
苏合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她温和地劝说道:“公主远来是客,我们自当敬重,只是谢府有谢府的规矩,主子的内室怎能随便让外人进出,还请公主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武昌公主小时候被皇后不看重,在皇宫里连奴才都敢欺负她,而长大后,又被她几个身份高贵的姐姐看不起,长期压抑下,性格变得很是暴戾,最是欺善怕恶。眼见旁人自己摆布不得,谢府一个没名没分的小丫头还是能教训一下的,便趁谢琰不在,想要过来给萩娘示威。
这时候她被苏合软绵绵的钉子碰回来,很是不甘,张口就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下人的那些见不得人的门道,看你就是一幅不甘寂寞的狐媚面孔,私底下不知是怎样变了法子讨好我的琰郎呢,你跟我讲规矩,你们谢府不懂规矩的可大有人在。”
苏合在谢琰身边服侍多年,从未与人红过脸,吵过架,她性情一贯地和顺清冷,此时却被武昌公主指着鼻子骂自己“狐媚”,而这般无礼的人竟然还是来自皇家,无怪乎东吴那些高门士族看不起司马皇族,果然是寒门出身,不知礼仪乃是家学渊源。
她不再劝阻,而是冷冷地说道:“既然公主心意已决,奴婢也不再多言,请公主自便便是。只是待我家郎君归来,奴婢自然是要如实禀报的。”
武昌公主怒道:“你竟敢威胁我?!”
苏合声音不大,却威势十足,她柔柔地说道:“公主言重了。”竟是直承就是威胁你,怎么的吧。
世上所有爱大声说话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色厉内荏。
武昌公主嘴上说得热闹,却并不敢真的不管不顾地在谢家撒野,她恨恨地丢下一句狠话:“待琰郎回来,我必让他重重罚你。”便灰溜溜地走了。
苏合赶走了武昌公主,并不得意,也不忧惧,仍然十分淡定地吩咐着小丫头们晒东西,一如往常,这份宠辱不惊的定力实在是尽得谢琰真传。
萩娘觉得自己如同戏台下的观众似的,一览无遗地看到了这幕好戏。这苏合果然是个人物,不是文虞这种没脑子的花瓶可以比的,就连对她存有戒心的自己,亲眼看到她为了维护自己而不惜得罪武昌公主,也不由得十分欣赏她的镇定。
这样的人,想要知道她真正在想什么,在意什么,是非常难的。
只是,每一个人,都一定有她的弱点。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