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他们成功与方谢汇合,在李苏城。
苏暮槿最先发现方谢的身影。他看上去比印象中要年迈了许多——年迈不止于外表,连气质都颓唐了不少,看样子在去狄禅宗或是回来的路上经历过不少麻烦事。
寒暄过后,方谢便直接进入正题:“花了很多经历,总算从狄禅宗那发现了线索,你们应该也听说了吧?依皇的事情。”
“嗯。”苏暮槿点头。
“我继续说狄禅宗那边。”方谢的记忆已大不如前,他眯起双眼,仿佛这样才能锁住随时可能流逝的记忆。“狄禅宗里有个女人,叫张贞霁,接下来我要说的事,都是她告诉我的。
“在大概十六、七年前,张贞霁曾独自一人云游四方,因为从小在狄禅宗修炼,她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受歹人之威胁,那时的张贞霁刚过三十岁,早就过了出嫁的年纪,家人便懒得过问她的踪迹,她就这么自由自在地在大尚畅游,并自以为是地认为,她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显然,有这种想法的人,反倒容易落入情网——他们如同赌气般在心中立下这个誓言,殊不知,最为渴望的便是一场爱恋。”
听方谢这样正经的老人说这种事,苏暮槿感觉这场景有些滑稽。
她忽然想到,自己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想法。
难道我觉得自己没有人间之情感,也是因为期盼吗?
她胡思乱想,一边坐在马车上细听方谢不大的声音。
“很快,她便遇到了一个潦倒的男子。那男子大约长她十岁有余。他是因饥饿而昏倒在她临时的山间小屋前。阴差阳错,她在同男人对眼的瞬间,便爱上了他。”
车内的人都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她爱上一个四十多岁,穷困潦倒,狼狈不堪的男人?”任蔚不禁说出这件荒谬的事。
方谢耸肩:“这是她自己说的。无论张贞霁多少岁,她从未有过爱恋的经历,依旧会有情窦初开的情愫。”他不忘评论一下,为女人的离奇想法找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男人告诉她,他是逃难而来,她自然会奇怪——那是天下太平——哪来的逃难一说?她把男人扶进家中……
“喂!你还好吗?”张贞霁将他扶到自己的床榻上,为他那寒冷的身躯盖上被子,并在屋内生起火。
他的身体没有回暖的迹象,相反,就算张贞霁忙活得大汗淋漓,他的肤色反倒更加苍白,嘴唇也如同冻紫了一般——现在分明是初春时节!
张贞霁已经很久没和武林打过交道,她花了许久时间,才恍然反应过来,此人定是身受内伤,气息紊乱,体温才会逐渐流失。不过,就算知道原因,张贞霁也没有解决的方法,狄禅宗以“禅”为核心,重视的是自我修炼,相比于其他功法,缺乏互动。眼看男人岌岌可危,张贞霁却拿不出个主意。
好在男人的求生欲大过身体的痛楚,他颤抖地睁开双眼,眼皮在不断颠抖,仿佛有源源不断的狂风想要把他的眼皮给吹翻。
“你……内功,会?”
“我会、我会。”张贞霁连忙点头。
男人的视力都快被剥夺,他只能看清张贞霁的轮廓,甚至丧失分辨对方性别的能力——虽然现在这种事无关紧要。
“把我的内气,都、排出去。”男人咬牙切齿地说着,牙齿被磨少了一截。
“排出去?这这怎么做?”张贞霁束手无策。
什么叫把他的内气都排出去?这是个不可理喻的请求。
男人没再说话。他觉得自己命已至此,没办法再活下去了。
男人的放弃顿时激起张贞霁的斗志,她挽起双袖,将男人扶起并解其上衣,双手推住他的宽肩。大火把房间烧得通红一片,她的脸也泛起红晕,刚才还满头大汗,现在已被热得全身干瘪。她舔了舔嘴唇。
房间很热,但她的大脑很冷静。
她搜寻过去十多年在狄禅宗学习到的知识。虽然没有明确的将内气排出体外的方法,不过,内气排毒的方法应该能用到这种地方。
她连忙运气,将自己的内气输入,企图将男人毛孔舒张,挤出对方的气。
随时间推移,她能感觉到,男人的体温在回升。不过……对方的意识依旧模糊。
“要把全部内气排除吗?那要花很久才能恢复。”
张贞霁这般询问,但没有得到回应。
其实她不太确定,一个武人失去了内气是什么概念,他说不定会直接死去。但这是男人的要求。他既然提出了,说明他肯定有信心这样能救活他。
张贞霁不再胡思乱想,她长吐一口浊气,继续运功。
男人猛地咳嗽一声,浓黑的血立刻从口腔飞出,洒在床单上。
这是毒血!他中毒了,是凌云干的?
这里离凌云不算远。
张贞霁感觉即将把他的身体灌空。到了关键时刻,男人的潜意识开始反抗张贞霁的力量。女人感受到一股格外强烈的拒意,企图将她的双手推开。
她的额头又渗出汗液,她觉得,这是血液在燃烧。
用普通的排毒法已经没法继续进行,她必须另寻他法。这么想着,她的全身便萦绕一层紫气。
狄禅宗的“反噬回转”。
只有她这样的内门子弟才有机会习得。
她练过,可从未实践。这是将气息反弹的功法。
男人的内气在抗拒脱离ròu_tǐ,她便直接进攻对方的内气,让他们因自己的力量而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