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司仪手中的权杖顿地朝相反方向远去,叮叮咚咚,在漆黑而寂寥的祭坛广场前回荡不止,昏沉的穹顶还在不断下压,似乎要将这天地给压进一条缝里。
雪楚月想起一个名叫“杞人忧天”的故事,说是一个杞国的人,总是担忧天会塌下来,地会陷下去,但后来经人开导,不再担忧此事。
天莱城历史上从没有名为“杞国”的国家出现,也不知这故事是从哪传出来的,不过大家都知道。
我现在就是在杞人忧天吧……
站在远处,她已经看不到祭坛最高的平台。雪楚月曾登上去过几次,上面放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鼎,说是两百年前留下的,但她从没见过能保存这么久还几乎完好无损的青铜器,尤其是天莱城长期经受海风洗礼。
在晴空万里之时,那青铜鼎会映射太阳的光芒,向四周散发青蓝的光泽,如同将整个大海投入天空,有一股超凡脱俗的力量,这也和依皇无与伦比的身份相匹配。
可如今,黑压压的云层已将青铜鼎彻底吞没,那些黑得让人眼睛痛的怪异云朵还在不断往下降,像一个手掌——就像海鬼的手。
雪楚月觉得自己如果有耐心数一数,肯定能发现,祭坛的台阶不再有三百六十五层之多。
不过她没精力做这些闲事。
眼睛很花,似乎闭上眼睛就会睡着,不过脑袋还砰砰地跳,紧张不安的情绪正激动她的脉搏。
她走向祭坛。
祭坛,也就是问天堡,在朝东和朝西的台阶中央都各开一扇石门,管理天莱城的人们就在里面,而她要找的征黎卿也同样如此。
她选择从西面进去,没别的原因,只因那里离自己更近。
走到高大石门之前,卫兵拦住了她。
“来者何人?”
“我是雪家的四女儿雪楚月,来找征黎卿,是北司仪让我来的。”
站在门口的两个卫兵狐疑对望一眼,其中一人说道:“你就是那个失踪了的雪楚月?”
少女觉得尴尬,似乎所有卫兵都知道自己的糗事了,回家肯定少不了父亲的一顿指责。她忽然又庆幸自己没有回家,再拖延一会儿,等父亲的不满消退那是最好。
“就是我。”
“你知道她吗?”
“没见过,不过发色是对的。”
“是啊,”雪楚月不耐烦地说道,“整个天莱城就我们雪家有这样的头发,可以放我进去了吗?我有急事汇报。”
“让你进去也见不到征黎卿。”一个士兵耿直告诉她。
“为什么?”
“征黎卿刚给我们传达旨意,拒绝会客。”
“怎么可能,她不是刚回来问天堡吗?北司仪方才还说我能去见她。”
“刚才是刚才,你来晚一步了。”
“你就当我是你们得到旨意之前来的。”雪楚月睁大眼睛,露出副楚楚动人的模样。
对方动摇了。
如果能给雪家的四女儿一个好处,在这种危难关头,说不定有大用处。
不过,另一个看上去更老练的卫兵马上说道:“不行,说不定征黎卿就是不想见你,所以在你抵达问天堡之前,特地让人叮嘱我们不与会客。”
“怎么可能!”雪楚月恼火,“她难道有什么不见我的理由吗?”
她一头雾水。
我难道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她为何不见我?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没法见到征黎卿。”他用毋庸置疑地语气回复少女。
雪楚月快要晕倒了。她强撑着疲倦的身体来到这里,结果却吃了闭门羹。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问道:“那易海卿呢?还有举国卿?”说心里话,她只见过举国卿两到三次,但从心理上便完全对他没有好感,她觉得举国卿尤其势利,面相不好。
她期待对方能给出举国卿不在问天堡的回答。
“举国卿在。”
“那易海卿呢?”她抱有最后一丝一丝希望。
“易海卿一直在前线。”士兵声音中充满敬意。
“嗯,他只来过问天堡一两次,还是昨天,或者前天……”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忽然模糊不清。“应该是昨天吧?”他问同伴。
“昨天下午。”年轻一些的士兵很肯定地回答。
雪楚月发现了端倪,问年轻的士兵:“你这几天都在哪?”
“我必须要回答这个问题吗?”年轻人更像在询问长辈卫兵。
“说吧,这有什么。”同伴说道。
“我这几天都在问天堡附近作为守卫的一员,今天被调动来看守西门。前几天要么在巡逻,要么就是看守东门。”
“那你呢?”
“我在前线,今天刚调过来的。”
“那个方向?”
卫兵迷惑不解,雪家的小姐问这些做什么,难道特地来此处体察民情?
不过他还是如实汇报了自己的情况。老练的士兵就是和新兵不同,他讲述地非常详细,,以致雪楚月不得不在中途催促他说些大概就行。
在海鬼到来的第一天下午,他就被调遣去情况最为严重的北面,北面情况好转后,他作为经验老道的士兵,又被派去支援西面的高墙建造。
“过去五天了……”雪楚月假装在喃喃自语。
“五天?啊,对啊。”老兵点头,“这几天过得太辛苦,都快忘了时间,今天总算是清闲下来。”
雪楚月观察他的表情,此人看上去像是有什么难隐之言。
“你真记得有五天吗?”
“这话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