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酒意,慢慢上来,脑子便渐渐迷糊。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躺在了稼轩自己熟悉的榻上。
这个冬天,在不经意间渐行渐远。
迎面而来的早春,依然带着少许风雪的凄清,和风拂袖,竟带起一阵寒意,一点点侵进身子。
严冬已过,真正的困境这才开始。
战争,洪涝,瘟疫。
接连的天灾,已经掏空了这个国家,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刻,若是没有及时的供给,很有可能引起不小的。
这,正是我最怕见到的。
赈灾,已经托赖了端砚的帮扶,这次,我是决计不想再亏欠他的。何况,自那次把酒之后,我已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见到他。如此,也好。总好过时时面对他,秋水含情,似睇而如盼的双眼。
紧紧抱着手里的澈儿,于高堂之上接受众人朝拜。
只是,没有一次,让我这般如坐针毡。
下黑压压地立着一群人,每个人都在等待着,斟酌地开口。
“西北军,镇南军,朝廷已是拖欠军饷多日,再无供给,恐有不妥!”
“眼下,流民北上,虽已过了严冬,到底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若是久无粮食赈济,怕伤了民心!”
“官员饷银拖欠已有时日,实在应当尽早解决!”
“南方疫情已得到控制,只是,前次配置草药已然告罄,为防有变,还应及早储备!”
纵然措辞再小心翼翼,最终的意思,也只有一个:朝廷应当保证各方供给,再拖沓不得!
我的影子投在明亮宫砖之上,云髻峨嵯,形容纤细,茕茕而现。
此时此地,众人的目光都汇集于我一身。那么热切,又那么遥远,却再无人挡在我面前,张开双臂庇护于我左右。
怀里的澈儿,大约也感染到这种气氛,不适地扭了扭身子,撇着嘴就快哭出来,却在我的瞪视下,不得不生生忍住。
“怎么,人人都问朝廷要解决,要办法,你们就不会动动脑子么?”迎着众人目光,我微微扬起脸庞,冷然问出声。不是刻意要为难他们,只是,这般出了事,只会向朝廷依赖求助的做法,也实在应当改改。否则,我和澈儿,即使再勤政,也总会有倒下的一天。
满堂朱衣紫袍,众人寂然无声。
我冷冷一笑,转而看向一旁的内监。
一道谕旨下来,满朝哗然。
因为,我以皇帝的名义,着吏部以时事策论,重新审核官员任用,择优升录。而题目,正是今日朝中所议之项。
散朝之后,左相主动留了下来。
我想,他必是有话要说的,微微抬手遣退了内侍。偌大的乾元殿,便只剩了我们两个。
赐了座,他并没有急着开口,只是接过素弦递上的茶水,闲闲地喝着。
“左相……”我只好低声唤他:“是不是,筱柔今日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看向我,微微笑着,放下茶盏,目光柔和而诚恳:“于政事之上,筱柔的确长进极快,”语气中的几分嘉许之意,让我颇有些意外。左相为人素来勤谨,自我监政以来,他对我的诸番教导,严格而认真,从不曾轻易夸赞,所以,今日得他这一番赞语,我确是受宠若惊的。
我斟酌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以表示自己的谦逊,他又是接下去说:“尤其今日之事,虽不甚妥帖,倒也算是急中生智了……”
不算妥帖……
心里稍稍黯淡了一些,本来这个借机审核的主意,我一直很是自得呢,原来,还是不够的。
“有何不妥,还希望左相不吝赐教筱柔?”我认真地看着他,倒是真的谦逊了。
左相端起几案上的茶盏,小小呷着,嘴角忍不住上翘:“筱柔,到底还是年轻啊……”顿了一会儿,他继续:“吏治不是不该整顿,只是,你得注意时机,眼下看来,你是操之过急了一些……”
我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杯子,缓缓替他续满:“左相以为,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
左相沉思片刻,将杯子接过,置于案上。
“至少不是现在,眼下朝中已是,困境重重,人心惶惶,确实是宜静不宜动。不如,等到此间事情处理完之后……”
“可是……”军饷,官饷,赈银,药费,莫不棘手,若真要一桩桩处理起来,只怕,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可是,眼下的一桩桩一件件,筱柔还是得依靠他们去做的吧!既然如此,何妨先静观其变!”
我沮丧地坐回去。我承认,左相说的,都有道理,只是,这般烈火烹油似地煎熬,已经让人心浮气躁了。
“筱柔莫急,今日老夫前来,原是为了两件事,”小口呷着茶水,左相缓缓地说:“这第一件,便是替你分忧,解决眼下的困境了……”
“什么?”我惊讶得一下子自椅子上弹跳起来,说不出的惊讶。再三思虑一番,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朝中诸事繁杂,其实,所缺的却极为简单。就是银子!这样简单的银子,偏偏国库是没有的。左相说,他能解决眼下困境,除非……
“不行……”本来已经拒绝了那个人,这会儿,拐了个弯,还是要欠他人情,我是怎么都不能接受的。
“丫头,你先得弄明白原委,再说决定……”左相低低一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他的儿子。真不愧是父子!
“不是端砚?”我狐疑起来。
“怎么,筱柔对犬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