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祁急促的呼吸直到许久,才终于逐渐恢复如常,他没有回复姬姜的问话,而是接着自己之前的话说道:“当年……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并非是你的错,我和梁绡都是自愿的,尤其是我,早在做出那个决定之前,就已经做好失败后应该付出的代价,所以,你也无需再为此事自责了,姬姜。”
当姬姜隔了十六年的时光鸿沟,再一次从这个自己昼思夜想,念念不忘的男人嘴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姬姜的心尖都不由得为之震颤。
从绡儿之死的悲恸中回过神后,又紧接着陷入了另一场无望的悲哀之中。
姬姜脸上的泪水渐渐止住,只是眼眶红的让人心生怜惜,她低头向连祁一身雪白长袍下的右腿看去,声音低沉的问道:“你,这些年还好吗?”
自她十六年前嫁到阴康之后,此生就再未有过能与连祁相见的奢望,可她们还是见面了。
而这一句轻轻的问候,迟到了十六年……
当年连祁的腿被阴康侯玺的人打断的时候,她自己被父王关在长公主的含光殿里,即便她当时以性命为要挟,父王仍旧不为所动,不允许自己出宫探望高烧昏迷不醒的连祁一面。
一天后,她就被逼无奈嫁给了阴康侯玺,与她一同回了阴康。
连祁轻轻的勾起唇角,这一笑风光霁月,让日月都显得黯淡无光,“我很好,我的腿也早就已经好了,只是走路时有点跛,但并不影响正常生活。”
说到这里,连祁极力的让自己的神色显的乐观豁达,继续问道:“你呢?你……在阴康过的好吗?听说……你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她,一定长得很像你吧?”
连祁原本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可他又怕自己问的太多,让姬姜徒增烦感,虽然他还是当年的连祁,心意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哪怕相隔十六年,他看到姬姜的第一眼,仍旧觉得熟悉温暖,就像这十六年她从未离开过自己身边一样。
但,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虎,总在他身后笑意盈盈千丝百转,故意拉长了声音喊他名字的少女姬姜了。
如今她为人妻,为人母,女儿都已经十四岁,家庭美满和乐。
听说她嫁到阴康后,那个嗜血冷酷的血族之王对她像心尖上的宝贝一样,为了她,甚至不惜冷落自己的青梅竹马,与他做了两百多年夫妻的淳于王后。
尽管连祁在说到自己有个女儿时,极力表现的轻松豁达,可姬姜还是从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失落和痛意中,看到了一丝苦涩和悲伤。
原来,她们两人都一样!
一样的不想在隔了这么多年的第一次相见,就让对方察觉出自己这么多年过的并不好,那样只会让彼此心里更加绝望难过。
因此姬姜如往常般温婉的笑着回道:“我这些年过的很好,阴……侯玺他也对我很好,我女儿今年十四岁了,她叫辛瑶。”
连祁的嘴角努力的向上牵起,努力做出微笑的模样,“我知道,阴康侯玺对她的宠爱早已传遍天启四国,她的名字在天枢自然也不陌生,由此可见,当年你父王的选择……是对的!你如今过的幸福,我也就放心了。”
姬姜闻言,上好的丝绸衣袖里的双拳紧握,右手甚至因为握力太大,指甲不小心将嫩白的手心都刺破了。
可姬姜却无知无觉的继续用力握着,似乎只有用手上的疼痛,才能代替心里的巨大哀痛,她的长睫微垂,低声说道:“对不起,当年侯玺不应该派人……打断你的腿。”姬姜苦涩的说着。
“还有,绡儿的墓碑如此干净,碑前还有枯萎了没多久的鲜花,这些,都是你派人做的吧?”
“嗯,我让家仆每隔五日就来打扫一次,花是我送的,她当年与你主仆情深,对你又忠心耿耿死心踏地,你不在,我只是想替你略尽绵薄,以慰她在天之灵。”
姬姜同样试图将唇嘴向上抬起,看起来似哭似笑,“谢谢你,连祁,不止这件事,过往的一切,都很感谢你。”
“咔嚓。”
天空中再次打了个响雷,紧接着豆大的雨滴汹涌而下,连祁见状,赶紧脱掉自己的白色外袍,跛着脚急步走到姬姜的身边,将外袍罩在她的头上,“下雨了,赶快回宫吧。”
“好。”
辛瑶静悄悄的躲在树后,脸上表情全无,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深邃的光芒。
她原以为,那个让母亲心心念念了十多年的清雅男子,会借此机会与母亲同乘一车,可连祁却并没有。
他将姬姜送到她自己的马车后,跟她的车夫温声叮嘱了几句,随后便一步一步慢慢的在暴雨中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这一点让阴康世和仲孙云幽也很诧异,众所周知,当年他们两人可谓是爱的轰轰烈烈,难舍难分,为了不嫁给阴康侯玺,姬姜甚至不顾自己天枢长公主的身份,与当年还是世子的连祁约定私奔。
计划失败后,为了能见一面被打断腿的连祁,她甚至用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来威胁她的父王姬伯庸。
天启国力排行第二大国的天枢长公主,有着倾国的姿容,能痴情至斯,不得不让人动容。
而连祁,也的确是一个值得女人为她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的好男人。
当年他曾发过誓,此生非挚爱姬姜不娶。
如今十六年过去了,他也真的做到了当年的誓言承诺,这样痴情高雅的男子,又如何不让人为之侧目动容。
如今多年不见,且四下无人,他竟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