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看到因残酷的战争而产生了各种恐怖死状的残缺遗体时,只觉得自己是来到了绵尸千里的坟场一样,有的人当场就干呕起来,有的悲伤过度晕厥过去,有的哭的声嘶力竭,泣不成声。
当时在场的人们,无不因亲人的惨死而对阴康国产生巨大的怨恨,这种刻在骨子里的仇恨,直至今天都还没有彻底泯灭,一直根植于四国的百姓心中。
那场现如今时常被五国百姓津津乐道当戏文解说的惨绝人寰的千年圣战,一共死了两百余万人。
其中天枢、起云、追月、红叶四国均牺牲五十万名士兵,而阴康死去的血族士兵,却不过廖廖二十几万。
一阵冷风吹过,辛瑶感觉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母亲却迈着柔缓的步伐,挺直了身板,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座规格比其它墓碑稍微小一些的石碑前。
姬姜将纯白的菊花放到墓前,再次点燃了三根沉香,将香放进香炉中插好后,眼里早已满是晶莹的泪水。
她颤着手臂轻轻摩挲着眼前的墓碑,却惊异的发现这座墓碑上,竟然没有久经风霜的灰尘和泥垢。
随后她转头向左右看去,发现其他人的墓杯早已被灰尘覆盖的脏污不堪,有的甚至都已经看不出姓名,她又向临近的几座墓碑看去,发现其余的墓碑均是如此,却唯有她眼前的这座尺寸稍小的墓碑一尘不染。
那些几乎已经看不出姓名的墓碑,一定是死前没有留下后人,才会变成得这样凄凉,千年前那场悲壮的圣战,死了太多无妻无子的少年英魂。
“绡儿,你的墓碑如此干净,一定是他派人替你打扫的吧?”
就好像是为了响应姬姜的问话似的,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乌云密布,头顶的乌云越聚越厚,一个惊雷在下一秒劈了下来。
躲在树后的辛瑶被惊的一哆嗦,虽然她本身就是不死之物,是这个世界最离奇诡异,无法解释的存在,但毕竟她只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女,身在如此多英魂的墓地之中,就算她胆子再大,也还是会害怕。
尤其是现在天色变得越来越暗,就仿佛这五十多万的冤魂知道有人闯入了他们的地界,不高兴被打扰一样。
“轰隆隆!”
这片公墓上空的乌云越来越多,就连天空中低低盘旋的两只赤眼蝙蝠都显得有些不安起来,发出人类听不到的叫粗嘎叫声。
可姬姜竟不怕这黑压压的乌云和雷声,她双腿跪在墓前,摸着墓碑上的名字轻声说道:“绡儿,是你在怪我吗?当年若不是为了助我逃跑,你也不会被父王下令活活打死,当时你一定很疼吧?对不起,绡儿,真的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自私和任性,你就不会死的那么惨,是我害了你……”
姬姜说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她跪在地上的身子躬的越来越低,哭的上下不接下气,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右手一直反复描摸着“梁绡”这两个由朱砂勾勒的猩红大字,泪水一滴一滴落在跪着的土地上。
“咔嚓!”
雷声越来越响,震聋发馈,这雷每响一声,躲在树后的辛瑶的心脏就跟着哆嗦一下。
看这天色,马上就要下暴雨了,她只能期盼着母亲能快点和这个叫绡儿的故人说完话,赶快上马车回天枢王宫,毕竟这里离王宫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
“绡儿,我很后悔,我真的很后悔,如果那晚我没有痴心妄想着逃跑,你就不会被父王打死,他也不会被阴康侯玺派人打断右腿,在地上淋了一夜的雨,因此耽误了最佳接骨的时间,留下了终身残疾,是我的错,都是我的愚蠢害了你们两个。”
“并不是这样的……”
此时,姬姜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男性声音。
原本跪在梁绡墓前的姬姜,突然眼睛睁大,瞳孔骤然紧缩,满面泪痕和不敢置信的慢慢转身,向这道声源望去。
只见一个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仪貌非凡,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一股淡淡暖玉气质的男人,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
他的气息不匀,但明显看得出他在极力压制自己稍显紊乱的呼吸。
姬姜看着隔了十六年长河未曾见过一面的连祁,恍觉天地都黯然失色,耳边的雷声也听不见了,这张没有太大变化的脸,似是穿越了遥远的时空,在浩缈如烟的宇宙中,她竟再一次见到了这张让她朝思暮念了十六年的儒雅面容。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风华无双,连祁,十六年后,我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你……
“你……”姬姜的唇,有些颤抖,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你……是跑过来的吗?”
此时的姬姜,因为心中太过激荡,太过震惊,太过慌乱的种种复杂情绪,完全忘记了阴康侯玺在她临行的前一夜,警告她见到连祁后,不许跟他说话,要立刻转身离开的事情。
连祁的确是下了马车后就一路小跑过来的,由于他的右腿微跛,因此跑步对他来说既不优雅也不好看。
他已经十多年都没有因为哪件事急的他需要小跑赶过去的地步了,而今天,他颤着手一把掀开了象征连氏一族太阳族徽的马车锦帘,疯狂的从马车上跳下来,之后又一刻不停的小跑着来到梁绡的墓前。
只不过由于刚刚的雷声太大,风声太响,姬姜又一直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中,这才没有留意到他一高一低的脚步声罢了。
辛瑶躲在树后,一脸惊愕的看着站在母亲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