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墓碑前,向俊华先是站定,鞠了一个躬后又笔直地跪了下去。
男人光明磊落又深明大义的举动让陈露动容,侧过身,掩去眼里的水色。再回过身来,将手里的那束小雏菊靠着墓碑放在了地上,然后跟着跪在了向俊华身旁。
“苏先生……对不起……”喉结滚动,千言万语堆积在腹中,最后讲出口的只有这一句。
陈露早已泣不成声,从包里抖着拿出一张照片摆在墓碑前,断断续续道,“娜娜今天刚好满五周岁了……她很可爱……她现在还小,等长大成人了,我再带她过来跟你……谢罪……”
听到陈露说谢罪,向俊华终于掀动眼皮,“这些事跟孩子没关系,不要扯到孩子,不然会影响她一辈子。”
“可是,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陈露摇头垂泣。
向俊华没有接着往下讲,不管是谁的错,一个无辜的生命因为他们而逝去,这个罪孽谁都无法摆脱。今天他来,就是要补上这个迟来五年的忏悔。
从宿中没有直达梅花陵园的公交车,苏小柔选择坐出租车。
陵园位于山上,出租车在山脚下的大马路上停下。五年前苏小柔只来过一次,但这里只有一条通向陵园的路,循着记忆两人慢慢来到石碑大拱门,牌坊的上方刻着“梅花陵园”四个红漆金边的大字。
“爸爸就是在这里?”
苏小柔点了点头,“还要走一段路。”
这里人烟罕至,足足走了十几分钟了还未见到一个活人。
苏小暖哀声道,“姐,爸在这里太冷清,太孤单了。”
苏小柔怎会不知,“我们现在回到宿城了,以后清明、重阳,还有爸爸的生日,我们都来看爸爸。”
“嗯。”
苏小暖是第一次进行祭拜活动,还是瞒着谢雨君的,跟她说是下午要参加社团活动。其实今天辩论社放假。她只看过电视剧里演的祭拜亡人要带纸钱和供品,但是今天她们两人都空手而来。
“不用那些,跟爸说说我们的近况,让爸放心就可以了。”苏小柔这么跟她说。
这里树木繁盛,秋景被体现得淋漓尽致,但苏小暖无心观察,在转过一个弯道时,意外碰到认识的人。
“叔叔?!”
对面的两个大人显然也很惊讶,陈露先开腔问道,“你怎么来这里?”
星期三晚上在向家吃晚饭时,向俊华问起过她的父母,那时她没说苏国安已不在的事实,现在如果说是祭拜自己的父亲,更显不妥。
苏小暖用了折中的办法,“我们来祭拜故人。”
这是陵园,来这里肯定是为了祭拜,陈露刚才话里是想问她要祭拜的是哪一个亲人,见苏小暖含糊其词也不深究,再加上刚刚哭过一场,也没那个心情聊别人家的事。
两个女生神似得很,哪怕苏小暖没有介绍,陈露也能猜出两人的关系,只是两人看过去都只算是半大的孩子,不放心道,“别逗留太久,太阳下山前一定要出了陵园。”
“嗯,我知道,谢谢沈姨。”这个沈姨,她是跟着向阳叫的。
前后不过一分钟左右,两边人擦肩而过,一个往上,一个下山。
走过了十几米远了,向俊华接着转弯的路形,回头看去。
“怎么了?”陈露问道。
“没事。”向俊华连忙否认道。
刚才遇见时陈露没有吐露苏小暖的身份,她不知道向阳和向俊华说了他和刚才女生的事情没。而星期三晚上的宴请,陈露并不知情。
此时见向俊华回头看苏小暖,以为是为了她和向阳的事。
“刚才那两人你认识?”等人走远了,苏小柔才开口问道。
“嗯,是同学的父母。”苏小暖有些局促。好在苏小柔的注意力不在于此,并没有多追问。
两人接着走了十多分钟后,站在了一个山坡上,看到了陵园的全貌。
五年前的苏小暖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五年后再见到最疼爱她的爸爸,会是以这样的一种形式。
找到苏国安的陵墓,苏小柔沿着几排的墓地兜兜转转才找到的。
彼时是午后三点,苏小暖跟在苏小柔身后在一堆墓地里穿梭,并未感到恐惧。
也许这下面躺着的也是某些活着的人最牵挂的亲人,像苏国安于她,除了敬畏,苏小暖还生出人生无常这样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感慨出来。
最终苏小柔带着苏小暖还是找到了那块一直揪着她们心的那块墓碑。
只有简单刻着名字和日期,连张照片都没有。
苏国安突然去世,谢雨君雷霆声势,连照片都没丝印上,就匆忙了事。
可是就是那简单的三个字,苏小暖在目光及触之时便粉碎了她所有的理智和情绪。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喊声,“爸!”苏小暖扑倒在墓碑前。
五年前未能见最后一面的悲伤和眼泪,还有五年来日日夜夜积攒的思念和遗恨,像绝了堤般全都奔涌而出。
这边的苏小柔也是泪如雨下,跪倒在地上。
秋日午后温暖的阳光宽宏大量地照射着整个墓园,而姐妹俩哀痛欲绝的哭声像两只孤魂野鬼飘荡在茫茫墓碑之上。
再多的好时光已然逝去,再好的亲情也终是阴阳相隔无力回天,苏小暖只是很想知道,苏国安临走前有多不舍得她。他可曾知道,他走了之后她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而那个人,那个撞死苏国安的司机,他又知不知道他不仅杀了一个人,还改变了她们一家三口的命运?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