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再扫过去,北齐其余使臣们个个两股战战,受不住的更是直接坐倒在地,心里不约而同地将“宁朝卞城”与“宁朝赵家”并列为头等祖宗。
日后定然日日焚香,避退于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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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使臣没胆向宁成帝告状,宣宁自然也就接收不到不知是谁传出的“赵大郎待亲妹妹凉薄得很,对冤枉亲妹子的北齐使臣都笑得如沐春风”的传言。
她眼下有更大的困扰。
早前议定的国子监在工部命人整修之后,终于确定了能在七月入学,宁成帝毫不手软地将年已十九的大皇子都送了进去,自然不好厚此薄彼,放过秦獍这别国质子,给人说闲话的余地。
然而秦獍并不识字。
看着宣宁怔愣的神色,秦獍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收紧,手指蹭到一团未干的墨迹,浓黑都透到了指甲缝里。
他见过贩夫走卒,也见过达官显贵,自然知道读书识字的重要,可又有几个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人能够有此良机。
而置他于今日境地的人,日后……
手突然被握住,温热的触觉一时让秦獍晃了神,忘了前一刻还在思索着什么,就看见宣宁慢慢擦完了他手上的墨迹,对着渗进去的那丝皱眉,又将笔塞回到他手里,掰着他的手指纠正姿势,“无名指得在后面抵住。”
放下手才发现小镜子又变成了不言不语的木头人,眼睛还红红的。
宣宁靠在桌上,一手托腮看着他,食指指腹轻轻拂过他的眼皮,“不会写字咱们学就是了,你这么小,还来得及的,用得着哭吗?”
“我没哭,”秦獍反驳了半句,看眼前这个弱兮兮的小姑娘用“你小我让着你”的眼神宠溺地看着他,反驳的声音不自觉就弱了,“我也不小了。”
小孩子们总不喜欢被当成小孩子看。
宣宁很理解这心情,也不和他争,点头肯定了两句,看秦獍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对了,我哪里好像还有几本舅舅给的描红,我小时候没用完的。”
豆黄听见这话,自然转身就要去找。
都向外走了几步,她突然也想起件大事,“郡主,明日四公主便出降了,您今夜是要去送添妆的……”
宁成帝未曾立后,自余贤妃入宫产下龙凤胎后,这后宫诸事都是余贤妃在打理,她对宣宁自来也是颇为照顾,这添妆里,自然不该随意敷衍。
宣宁也有此顾虑,等豆黄拿来描红,瞧着秦獍有模有样地练了几个字后,就亲自去了库房。
她长在宫中,宁成帝又一自然装得满满当当的,寻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迎面就遇上了不请自来的五公主。
五公主一瞧她身后宫女们捧着的物件,握着丝帕掩嘴微笑,“宣宁这是才备了礼啊,我正要过来让你别准备了呢,左右四姐姐也不会收你的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