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最后看了我一眼,说道:“别忘了你答应朕,长安见!”打马扬尘而去。
如果不能帮助你,至少我可以做到不拖累你,刘彻,你一定要平安离开这里。
我在心中默祷。
回到客栈,坐在榻上,一颗心沉重无比。陈叔陈婶坐在我对面,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汉武帝不会死在这里。”我喃喃地自语。“他不可以死,所以一定还有别的路。”
陈叔摇头叹息道:“没有别的路,我在此地生活数年,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最熟悉不过,没有别的路。”
“没路也要开路!”我大吼一声,吓了老两口一跳,惊惶失措地望着我。
“对不起,我太着急了。”我连忙道歉,不知怎么眼泪就流了出来。“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身为大汉皇帝,一人身系国家前途命运,却离开他的皇宫,离开他的御座,不眠不休赶了七天七夜的路,只为了见这个他口中无情无义的女人,又因为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使他身陷前所未有的险境。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这个女人要如何来承担?
我流泪不是悲伤,而是绝望害怕。我越来越害怕,害怕面对历史,害怕面对变化,害怕面对不可测的未来,更绝望着如今的处境。
刘城璧,丹心墀主人,淮南王刘安,只要出手,必定会计划周详慎密,不留半点余地,我们根本没可能离开这里,如果没有奇迹出现,结局已经注定。情义、道义、国家民族大义不论哪一方面来说,我都感觉自己就象是一个罪人,不,根本就是个罪人。
但是不行,我没能力去承担这个结果,所以死也要找到活命的办法,哪怕我死,刘彻也要活着。
从来没有象这刻这样,我如此仇恨那个在我身上下蛊的人。他令我在危难的时刻不能有任何作为,甚至连拼命的机会都不给我。
“想想看吧陈叔,一定还有别的路。”我流泪哀求着,一旦刘彻冲不出去,那么敌人攻进四方镇只是时间问题,三百人马死伤过半,剩下的一半能抵挡几时?“他是你们的皇帝,他是大汉的天子,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汉廷不能没有他,中国也不能没有他,无论如何,他绝不可以死。求求你们。”
我跪在他们面前,泪如雨下。
陈叔陈婶慌了,上前扶我又扶不起,急得陈婶陪着我一起哭,连声说道:“老头子,你倒是赶快想想,还有办法没有哇?”
“这四方镇就象口井,只有一条出路,你叫我……”陈叔原本拍着自己的大腿,却忽然停了下来。“井?水井?”
我睁大了眼睛莫名其妙,跟水井有什么关系?
陈叔激动地俯身在面前,说道:“出路虽然没有,但也许活路尚有一条。”
“什么活路?”我又惊又喜,连忙擦干眼泪专心聆听。
外面的枪声和厮杀声越来越近了,快了,他们快攻进来了。
过一会儿,大门被撞开,两名形容狼狈的禁军扶着青衣染血的刘彻跌跌撞撞冲了进来。我的心一凉,没有奇迹,突围果然失败了。
“怎么样?”老两口赶紧去扶他们的皇帝,我在一边插不上手,只能干着急。
“陛下受伤了。”禁军匆忙地说。“叛贼势大,我军已经折损七八。”
我急切地说:“告诉将士们,尽全力抵挡叛贼,时间拖得越长越好。”
两名禁军领命而去,刘彻的右肩膀血肉模糊,是枪伤。痛的满头大汗他还是强笑道:“放心,朕是天子,有苍天庇佑,不会轻易就死。”
给他简单地包扎一下,我向陈叔陈婶示意,一个扶着他,一个扶着我,我们走向后院。
后院里有一口水井,井沿处掛着一口大大的罗筐。这井挖得很深,深得看不见里面的情形,探身一试,就觉凉意扑面。
我望着茫然不解的刘彻解释说:“这口井的内壁中有一个洞,供夏天贮藏食物使用,委屈陛下到井里暂避,或许可以避过一劫。”
刘彻闻言微忖,叹口气说:“朕身为天子,岂能置臣民将士性命于不顾一人逃生?”
这个当口还顾及他的帝王风范?我生气地翻了下白眼,未及开口,陈叔说道:“陛下雄才大略,一人实胜大汉千万人。百姓将士浴血舍命,无非是想保得陛下万全,以成就大汉千秋鼎盛,陛下,请下井!”
唉,古代人的忠孝节义呀,救人还要用求的。虚伪!
“陛下,别磨蹭了。”我不耐地说。
“好,你先下去。”他对我说。
“还是陛下你先。”我说。如果可以我早下了。
刘彻警觉地望着我,不肯上当:“你不下去,我也不去。”
无奈之下,我只好坦承:“那个洞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刘彻固执地说:“一起下去。”
陈叔有点着急,沉吟着说:“把洞内的食物清理干净,应当可以藏下两个人。”
乘着吊筐,我被放下去。
越近井底,凉意越甚,衣衫单薄的我禁不住打个寒噤。那个井洞低矮狭窄,比普通的气窗大不了多少,只能爬进里面,(好在现在的我也只会爬了)里面有食物,费了些劲装进吊筐送上去,过了一会儿,刘彻被送下来,倒退着死命挤进洞里,最后,陈叔乘吊筐下来,将事先备好的黑色土坯一块块地塞住洞口。(这是我的意思,事实证明这几块土坯果然起了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