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吃饭有三种姿势:一是在饭桌上;二是披着衣服坐在床上;三是站在床边柜子前。秦母腿脚还灵便的时候,饭桌放于堂屋中央,她坐于上方吃饭,她每顿只吃一碗。吃面的时候,她从围腰包中拿出味精来,用筷子蘸上一点作调料。也就是这个围腰,她经常从包里摸出糖给小孩们吃。后来,饭桌的一方抵着墙壁,秦母从房间里一出来就坐在饭桌的下方吃。再后来,秦母愈发衰老,吃饭就在床上吃,被子上垫一件衣服,上面放菜碗和饭碗,时而洒些汤。秦母的菜盅有一个小洞,她用棉花补好还能用。秦母有时候也起床站在柜子边吃饭,猫很讨厌,经常爬上柜子吃她的东西,她会把它打骂走。秦母吃过的菜有豆豉、酱、腌菜、泡菜、红豆腐等……在夏天,秦母要去地里找南瓜花来吃,吃南瓜花只吃花瓣,不要花蕊,南瓜花杆不要皮,很脆很好吃。秦母很喜欢蔬菜、丝瓜、豆类,还有芋子稀饭、舂烂的花生煮的稀饭、用冬瓜蒸的干饭。如果有好吃的菜,秦母要把菜当顿,只吃一点儿饭。秦母的床头上有桃片、夹心饼干,她口渴的时候要吃葡萄糖。秦母吃罐头打不开,叫秦国兴去帮忙,没有一个罐头是秦国兴打不开的。有时候秦国兴的老婆给老母亲煮两个鸡蛋,放上猪油和糖,秦母要给她孙子留一个。秦母为了使眼睛清亮,买过鱼肝油来蒸鸡蛋吃,还要吃炖熟的猪眼睛。为了清热,秦母要喝很苦的猪苦胆。秦母从外面带了一个舂钵回来,可以用它舂蒜、花椒、辣椒、胡椒。
在冬天,秦母穿得很厚,手脚不便,脱衣服很困难。秦国兴帮她使劲拉衣袖,厚重的棉袄才能脱下来。那时候秦国兴的儿子小秦经常和奶奶睡,在冬天,他去睡觉时,被窝里总是很暖和。秦母说有一次她生病的时候看到过阴魂,所以她生病呻吟的时候,小秦睡她的床感到很害怕。在冬天,秦国兴的老婆每天都要给秦母撮一火兜火,秦母烤火时在火兜上搭上布,这样可以减少热量散失。秦母还经常用火兜烤小娃娃尿湿的衣裤,尿湿的棉裤要烤很久。火兜里没有热气的时候,秦母用手一抓拨,埋在灰里的火露了出来,热气就大一些。火快熄灭的时候,秦母就抓一把锯末面放进去,又可以多烤一会儿。一兜火秦母要烤整整一天,有时候晚上她要把火兜放在床上烤被窝。
秦母非常关心农事,她叫秦国兴什么时候种豇豆、南瓜、茄子、芋子。秦国兴农活很忙,这些东西也不能全做。秦母身体还很好的时候,她要帮家里做活:砍猪草、扒柴、煮饭、扫屋、打扫地坝,有时候还要在地坝里烧渣渣,小孩们就去玩火。风箱坏了,秦母用小鸡毛来扎风箱,大鸡毛就被小孩们用来做毽子玩。秦母还有一个刮芋子的刀,这把刀生了锈,只有刃口透亮。秦母用两块木片夹住刀片来做刀柄,刀柄上缠有线,使用起来很灵活。鸡在土里啄食庄稼,秦母做了响稿赶鸡。响稿就是一根竹尖,在一端划成很多细丝,看见鸡在土里啄食庄稼,秦母就将响稿在石头上敲打,发出嘣嘣的声音,同时嘴里吆喝,于是鸡就被吓跑。秦母还在土里插起树枝,用线穿起笋壳挂在树枝上赶鸡。秦母的针线活也很好,他会做纽扣在腋下的那种老式衣服,也会做法海禅师的钵盂式的帽子,不过没有看见她织过毛衣。秦母做针线活时叫孙子小秦穿针,小秦在她房间里看得见针眼,她总是叫他拿到外面亮处地面的灰尘扫到一堆再来找针。秦母的发髻上有一颗磨得透亮的针,那就是她的发簪。秦母在行动不便的时候,她只能在卧房和堂屋来回行走。她在屋里行走时会用拐杖到处敲打,或者用手摸,不管什么东西,她都摸得出来并说出她对这些东西的处理意见:什么东西该晒,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喂猪。夏天秦母坐在窗子边很热,她就用胶子和旧布做了窗帘。椅子很硬,她又在椅子上做一个很软和的垫子。即使眼睛不好,秦母在黑夜也能摸到卧房里开灯。停电时秦母吃饭要照一盏煤油灯,但她还没有吃完就叫秦国兴把灯盏拿出来用,这样可以节约煤油。
秦母有很多治病的手段。家里有人肚子疼,她就在病人臂弯处擦酒捻肉止疼。秦母还会给别人烧灯火治病、用针放痧治肚疼。秦母肚子疼的时候,要用瓶装开水烫腹,或者喝下滚烫的开水,或者吃胡椒末。秦母还有一个瓶子泡了药酒,身上哪里痛就擦哪儿,她还喜欢擦清凉油、擦眼药水。很多老年人一摔跤就中风、瘫痪,秦母有一次从干檐上跌倒一米多高的地坝里,不但没有中风,而且骨折的腿骨能够痊愈,这实在是一个奇迹,莫不是她经常烧香拜佛之故?秦母说以前她的喉部长了包,各处医治就医好了。后来,秦母的疾病明显增多了,大部分时间都睡在床上,饭量日益减少,胃口变差,家中的经济水平不能够给他良好的营养。在时间的洗礼下,秦母现在已经非常衰老,身体非常虚弱。
有亲戚来看望问候秦母,她耳朵听不清楚,通常会一个一个地猜,然后拉住别人的手问过不停。她年龄越发老迈后,小孩们都不愿到她的屋子里去。有的小孩子被大人硬拉着去她屋里叫她祖祖,她那布满青筋的手抓住小孩的手不放,由此知道她的后代还在茁壮成长。现在,不知道祖祖的形象还在她的曾孙的记忆里留下多少?
这些都是秦母的生活琐事,秦国兴担心老母亲的身体,一旦她的房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