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刘老板来说,陈秋荷离开了他,他也不伤心。他们各需所需,他早就预料有这么一天。有的恋生,失恋之后觅死觅活,刘老板反倒觉得不可理解。刘老板认为自己反正有的是钱,随时可以再找女朋友。最近他比较忙,反倒没有想这件事,全身心扑在工作上。
萧经理向刘老板汇报了废弃厂区的拆迁补偿情况,刘老板想地产项目尽快动工,资金尽快回笼,批评了萧经理办事效率不高。刘老板骨子里天生就有一股匪气,没有匪气也很难当上大老板,他对萧经理说:“我们的补偿价位是合理的,对于那些漫天要价的顽固分子,不要太仁慈善良,该强硬就要强硬。”
“我们和大部分业主都已经谈妥,5号楼还有两家人嫌价钱低,不愿签合同,要求涨价百分之二十。我很有把握再加价百分之十,他们应该会同意,这也在我们的预算范围之内。这两家应该不是大问题。最难的是秦国兴一家,他家的房子是农村宅基地,和玻璃厂原住宅楼的性质不同。秦国兴最开始说那是他们家的祖屋,他不拆迁,后来要价二百万,我们和他谈不拢。”萧经理说。
“他莫不是长了三头六臂?真是一个刁民,我什么时候去会会他。”刘老板说。
“只要刘总一出马,没有什么事情搞不定。”萧经理向刘老板拍着马屁。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刘老板独自来到秦国兴家。这秦国兴家住的是独栋小院,也可以称之为别墅。难道只有开发商在农村建的房子才叫别墅?谁说农民自己建的房子不能称之为别墅?这是谁规定的?秦国兴家的“别墅”是砖瓦房,建于八十年代,如今显得很老旧,由于经常维修,这房子倒不破烂。
只有秦国兴一人在家里,没有出去干活,他守在家里的目的是保护房子不被强拆。前几次拆迁队来人想强制拆迁,都被秦国兴顶了回去。刘老板自我介绍说他是鼎盛地产公司的老板,专门单枪匹马前来和秦国兴商量拆迁事宜。
秦国兴用老式带把的搪瓷盅给刘老板跑了一盅茶。刘老板看见这茶盅表面已经脱了一块一块的瓷,茶水漆黑,茶盅边缘还有一层茶垢。刘老板现在养尊处优,早就不喝这样低劣的茶具泡的低劣的茶水了。当然,刘老板也出身贫寒,他最早在老家就是用的这样的茶具,喝的这样的茶水。为了给秦国兴面子,刘老板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咕噜喝了几口,说道:“老秦,你到底要多少补偿?”
“我早就给萧经理说过,要给我二百万。”秦国兴说。
“我们最多只能给你八十万,你不能再敲诈我们了。”刘老板说。
“我这不是敲诈,如果按照玻璃厂住宿楼的占地面积算,我的价钱不高。”秦国兴说。
“是谁在外面说话啊?老秦,家里来了客人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耳房里传了出来,这是秦国兴的老母亲秦母,已经八十多岁。秦国兴是一个孝子,经常对老母亲嘘寒问暖,全方位照顾她的生活起居。秦母腿脚不灵便,很少起床,大部分时间都睡在床上,只有天气很暖和的时候,她才出来晒太阳。
“刘总,您坐一坐,我进去看看我的老母亲。”秦国兴说。
秦国兴来到了老母亲的房间。秦母睡的床是她在“古时候”用灯盏换来的,这是弯弯的拱床,中间低,两边高,像一个小船。床的前面是柜子,柜子和弯床之间放着她的拐杖。秦国兴对老母亲的照料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秦母早上洗脸要洗很久,她首先要用手浇水洗眼睛再洗脸。她洗脚的时间是在有太阳的时候,要把脚底的老茧洗下来。秦母在床上捉到跳蚤,先用手蘸着口水将其搓死,再叫秦国兴在柜子上挤破它的肚皮;秦母有时叫儿子在她房间里给她剪指甲,一定要剪得溜光。秦母眼睛不好,经常看不清东西,她对秦国兴说她看到的太阳就像月亮那样昏暗。她不看电视也看不清电视,有时候电视声音很大,她就说听到有母鸡在叫。秦母也叫小孩子不要看太多电视,要节约电。
秦母信神念佛,但没有吃斋。秦国兴还记得老母亲经常跪在灶王菩萨面前祭祀,秦母非常虔诚地念佛。秦母去过县城的寺庙烧香,遇到了和尚,知道了很多关于鬼神的事情。秦母还经常去周围的小庙烧香,这些庙子一般建在很高的坡顶,爬上去很费力。秦母有一个挂在墙上的装香蜡纸钱的皮撮,要用的时候就取下来。每年过鬼节,秦母要用竹签裹上棉花蘸香油来当蜡扦祭祀祖宗。祭祀之前秦母先把火纸一张一张地撕开装在一起,烧的时候只管抓。在中秋节,秦母要祭祀月神,她叫小孩子不要用手指月亮,否则月亮在晚上要变成镰刀来划耳朵。如果指了月亮,必须给月亮作揖。秦母有很多驱邪的招数:她在床头放剪刀,使鬼怪不敢接近;吹大风或下大雨或下冰雹的时候,她向空中撒米;家里出现了蛇,秦母调制一碗蒜水来泼;每年三月三是“蛇下山”的日子,秦母叫人们在房屋周围撒柴灰使蛇不敢进来。
孙子小秦是秦母把他带大的。白天秦国兴夫妇要下地干活,只有奶奶照顾小秦。小秦哭的时候,秦母就哼着摇篮曲:“喔喔,娃娃的觉觉来啰……”就这样哄着他入睡。小秦饿的时候,秦母就把灶孔里用灰保着温的稀饭端出来喂他。秦母在摇篮下面放一截大木棍,或者滚动摇篮或者按动摇篮,这样可以省力。秦母对付小孩子总是有办法的。在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