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之荣道:大人真是聪明绝顶,一语中的。那徐达、常遇春、刘伯温三人,都是打元兵的,帮着朱元璋赶走了胡人。吴六奇信中这句话,明明是说要起兵造反,想杀满洲人。韦小宝吃了一惊,心道:吴大哥的用意,我难道不知道?用得着你说?这封信果然是极大的把柄,天幸撞在我的手里。于是连连点头,伸手拍拍他肩膀,说道:好!运气真好!这件事倘若你不是来跟我说,那就大事不妙了。皇上说我是福将,果然是圣上的金口,再也不错的。
吴之荣肩头给他拍了这几下,登时全身骨头也酥了,只觉自出娘胎以来,从未有过如此荣耀,不由得感激涕零,呜咽道:大人如此眷爱,此恩此德,卑职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大人是福将,卑职跟着你,做个福兵福卒,做只福犬福马,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
韦小宝哈哈大笑,提起手来,摸摸他脑袋,笑道:很好,很好!吴之荣身材高,见他伸手摸自己的头不大方便,忙低下头来,让他摸到自己头顶。先前韦小宝大发脾气,吴之荣跪下磕头,已除下了帽子,韦小宝手掌按在他剃得光滑的头皮上,慢慢向后抚去,便如是抚摸一头摇尾乞怜的狗子一般,手掌摸到他的后脑,心道:我也不要你粉身碎骨,只须在这里砍上他妈的一刀。问道:这件事情,除你之外,还有旁人得知么?吴之荣道:没有,没有。卑职知道事关重大,决不敢泄露半点风声,倘若给吴六奇这反贼知道逆谋已经败露,立即起事,大人和卑职就半点功劳也没有了。韦小宝道:对,你想得挺周到。咱们可要小心,千万别让抚台、藩台他们得知,抢先呈报朝廷,夺了你的大功。吴之荣心花怒放,接连请安,说道:是,是。全仗大人维持栽培。
韦小宝把顾炎武那封信揣入怀里,说道:这些诗集子,且都留在这里。你悄悄去把顾炎武那几人都带来,我盘问明白之后,就点了兵马,派你押解,送去。我亲自拜折,启奏皇上。这一场大功劳,你是第一,我叨光也得个第二。吴之荣喜不自胜,忙道:不,不。大人第一,卑职第二。韦小宝笑道:你见到皇上之后,说甚么话,待会我再细细教你。只要皇上一喜欢,你做个巡抚、藩台,包在我身上就是。吴之荣喜欢得几欲晕去,双手将诗集文集放在桌上,咚咚咚的连磕响头,这才辞出。
韦小宝生怕中途有变,点了一队骁骑营军士,命一名佐领带了,随同吴之荣去提犯人。
他回到内堂,差人去传李力世等前来商议。只见双儿走到跟前,突然跪在他面前,呜咽道:相公,我求你一件事。韦小宝大为奇怪,忙握住她手,拉了起来,却不放手,柔声道:好双儿,你是我的命根子,有甚么事,我一定给你办到。见她脸颊上泪水不断流下,提起左手,用衣袖给她抹眼泪。双儿道:相公,这件事为难得很,可是我我不能不求你。韦小宝左臂搂住她腰,道:越是为难的事,我给你办到,越显得我宠爱我的好双儿。甚么事,快说。双儿苍白的脸上微现红晕,低声道:相公,我我要杀了刚才那个官儿,你可别生我的气。韦小宝心想:这件事咱俩志同道合,你来求我,那是妙之极矣。问道:这官儿甚么地方得罪你了?双儿抽抽噎噎的道:他没得罪我。这个吴之荣,是我家的大仇人,庄家的老爷、少爷,全是给他害死的。韦小宝登时省悟,那晚在庄家所见,个个是女子寡妇,屋中又设了许多灵位,原来罪魁祸首便是此人,问道:你没认错人吗?双儿泪水又是扑簌簌的流下,呜咽道:不不会认错的。那日他他带了公差衙役来庄家捉人,我年纪还小,不过他那凶恶的模样,我说甚么也不会忘记。
韦小宝心想:我须当显得十分为难,她才会大大见我的情。皱起眉头,沉思半晌,踌躇道:他是朝廷命官,扬州府的知府,皇帝刚好派我到扬州来办事,你如杀了他,只怕我的官也做不成了。刚才他又来跟我说一件大事,你要杀他,恐怕恐怕双儿十分着急,流泪道:我我原知道要教相公为难。可是,庄家的老太太,三少奶奶她们每天在灵位之前磕头,发誓要杀了这姓吴的恶官报仇雪恨。
韦小宝一拍大腿,说道:好!是我的好双儿求我,就是你要我杀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