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听堰上“噫”了一声,管弦琴筝停住不奏。
郗傲群道:“那好,咱们便拼了命吧!”身体陡然旋起,手中铁扇化作一片光团,自上而下罩向岳峻峰。听得“叮叮”连响,人影乍分,岳峻峰左肩鲜血流出,郗傲群左胸添了一个血洞,堪堪将及心脏。
两人一动起手来,竟是两败俱伤。
岳峻峰哼了一声,也不顾肩头流血如注,挥剑揉身又上。郗傲群左手捂住伤口,头脑一阵昏晕,返身向堤堰上便奔,忖道:“便是冲撞了皇帝老儿圣驾,也顾不得了,说不定皇帝看在我是大宋使节的面子上,会救我一命,也未可知。”
岳峻峰虽然受伤不重,但只觉肩头阵阵麻痒,知道对手扇刃上涂有剧毒,忙震慑心神,运气将毒气逼入丹田,随后飞身上堰。
郗傲群奔至大轿之前,口喷鲜血,摔倒在地。岳峻峰一看大喜,跃起身来,长剑如白虹贯日,刺向郗傲群背心。
轿中有人击了一掌,轿前两名白衣人随声躬身,电射而起,直冲岳峻峰。
那两人身法如鬼如魅,似狂风,若闪电,虽后发而先至,眨眼间已到岳峻峰身前。左首白衣人倏地伸手托住岳峻峰执剑手腕,右首白衣人双掌齐发,拍中岳峻峰背心。
岳峻峰空中转身躲避,不料那两个白衣人配合得实在妙到毫巅,且身法奇快,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没有,便已中招。
只听轿中人说道:“金蛇门的宗旨,便是不容一个反对者活在这个世上。”
岳峻峰坠下,“扑通”一声,落入滚滚的岷江之中。
李珏手中的钢杖,没有击下。
米仓山上夜色寂寂,虫声唧唧,月光溶溶,竹影斑斑。李珏拖着疲累的脚步下山,回头看看卧在石上酣睡的郗成,心中不知是仇恨,哀伤还是懊悔。
六日五夜,三千里奔波,好容易追上仇人,却因一念之慈,又放过了。
想起自已刚才那一杖将要击下,忽地见郗成佝偻的身子在寒风中一抖,他的手腕也是一抖,心也随之抖动。
不知为何,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想到了自己那从未见过面的亲生父亲。他想到了郗傲群,以及郗傲群那双泪眼。
便在那一刻,在郗成颤抖于寒风中的瞬间,他高举的钢杖也垂了下来。
虽然外表刚强,他原本太过善良。
他又仿佛看见四位师父浑身浴血,向自己怒目而视。李珏泪水涔涔而落:“我不忍杀这老贼,是生性懦弱还是侠义本色?”
一直到山下,李珏靠在古松下睡着,这些念头还在他的梦境中交替出现。
天色即明,一骑快马自西向东,从李珏身旁驰过,将他从睡梦中惊醒。李珏正在梦中吃肉喝酒,忽被惊醒,擦一下嘴边的口水,心中懊恼至极。
马上骑者看见路边有人睡觉,十分惊奇,放缓坐骑,回过壮举来。李珏抬头看去,正和那人目光相对。不由跳起身来道:“大哥,原来是你!”那人一声欢叫:“哈,兄弟,原来是你!”来人却是拜兄辛无疾。
弟兄二人相见,欢喜异常。李珏心情激动之下,头脑一阵发昏,晕倒在辛无疾怀中。
再大的英雄,再大的本事,也抵不住饥饿的折磨。
辛无疾把拜弟扶上马背,下了米仓山。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飘下起大片的雪花。时间不长,山林河川都铺上一层银白。
前方出现一座村镇,上空袅袅升起一股炊烟。
不断飘落的雪片落在脸上,把李珏从昏沉中冰醒过来。他睁开双眼:“怎么,下雪了吗?好不容易见到大哥,小弟倒睡着了。”
辛无疾见李珏醒来,非常高兴,说道:“刚才我搭你脉门,知你内伤已愈。只是精神不振,想来这几日没有吃好睡足,定是疲累已极。”
李珏笑道:“他奶奶的。小弟手里有的是银子,却三番五次地挨饿。”遂把这些天来的遭遇说了一遍。辛无疾听了,又是惊奇,又是愤怒,又是高兴。当听到李珏与岳峻峰结拜,竟把自己也连在其中,又忍俊不禁。
二人进入村镇,找一间酒店坐下,李珏好不容易把自己的经历讲完。
辛无疾道:“兄弟,你的内伤全好了,这可让做哥哥的好生高兴。邛崃之会,凭他有千难万险,咱们也不放在心上。”
李珏听了,心头一股暖流涌过。
两人说说笑笑,酒菜上齐。辛无疾一碗接一碗地喝着烈酒,看着李珏狼吞虎咽地嚼肉吃菜,微笑不语。门外大雪下得更紧,小小酒店之中,除了小二,便只剩下兄弟二人。
李珏给大哥把酒碗斟满,笑道:“大哥,小弟陪你再吃三大碗,这便吃饭了吧。我看你眼中布满血丝,这几日恐怕你也累得紧了。”
辛无疾笑道:“那好,今日便喝到这里为止。此处离岳家寨不远,咱们趁了大雪好行路,去把王老伯约了同去邛崃山,合力灭了金蛇门和泰山鬼门狗日的,你看怎样?”
李珏道:“大哥说得是。等报了白氏双侠和我四位师父的血仇,咱们再痛饮一醉不迟。”说到这里,脑海中忽又映出郗成的影子来。想那郗成身负重伤,俯卧在这满天雪地之中,不知会不会冻饿而死?
忽听远处马蹄声响,如雨打芭蕉,至酒店门口嘎然而止。两人相视一眼,暗道:“这样的大雪天,此处又非官道,怎会有人着急赶路?”
店门推开,“扑”地吹进一团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