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成之惊,则更在李珏之上:“这小子至多不过二十余岁,川中四杰的内功相加,却及不上他的一半,又怎能作他的师父?几日不见,他这套古怪至极的身法又从何处学来?这样没命地奔跑,却不是要我的老命么?”叫一声苦,不知高低。
两人一跑一追,已越过成都折而向北,尽在荒山中奔驰。一个怕被追及丧命,一个怕仇敌逃脱,谁也不敢休息,一口气向东北奔了三天两夜。他们轻功虽佳,体力毕竟有限,由风驰电挚而至快跑,由快跑而小跑,又由小跑而至蹒跚挪步。最后郗成饿累不堪,行走间被石头绊了一下,跌了一跤狠的,连头皮也抢去一块。他索性一屁股坐在石上,喘息道:“小贼,有本事便上来,再战三百回合。”
嘴里这般说,心中却道:“莫说三百会合,不出一招,老朽休矣。”胸中升起一股悲凉。
李珏见郗成坐倒,便似放下一付千斤重担,登时浑身脱力,内息翻腾。他身子一晃,也坐在一块大石上,怒道:“郗老贼,杀师之仇不共戴天,小爷迟早要取你性命!”
郗成急速调匀内息,便待起身。但双膝其软如绵,哪里挣扎的动?正在这时,草丛中“噗”地一响,郗成钢杖疾刺,正中来物,原来是一只白兔。郗成意外之喜,伸手扯了,送入口中便嚼。
李珏跃至郗成跟前,劈胸便是一拳。郗成见这一拳来的突兀,不及格挡,急忙以杖拄地,撑起身来。“嘭”地一声,一拳击中肚子。郗成大叫一声,喉间兔肉激射而出,连血带肉,喷向李珏。李珏骂一声“日娘贼”,郗成又苦着脸逃开了。
二人追追打打,眼前莽莽苍苍,已是米仓山界。他们功力相当,奔跑起来又都不遗余力,是以每次都是差不多同时脱力歇倒。等力气稍复,各自就近打些野物充饥,倒也各不相扰。李珏年轻,每次体力恢复都比郗成快了半拍,每次便抢先跳起,给郗成一击。但他脱力之余发出的拳掌毫无力道,便如常人殴击一般,伤不了郗成。
饶是如此,郗成也吃了不少苦头,只觉平生之辱,莫过于此。
郗成痛悔道:“早知如此,我早用新参透的莲台九幻神功,焉能落败?早知今日之事,何不当时便将四杰峰烧了,灭去一切痕迹?”一路上自怨自艾。
这一日清晨,两人跑了一夜,都觉乏累不堪,相距三丈坐了,瞪着两双红眼相视。(因为睡眠严重不足,眼球布满血丝,便成红眼。)
郗成喘息道:“小兄弟,饿的实在走不动了。咱们还是先找些东西来吃,再赶路吧。”
李珏道:“是啊,我也饿的受不了。”一句话随口答出,忽然醒觉,怒骂道:“赶你奶奶的路!”
郗成头脑昏沉,迷迷糊糊地道:“我奶奶嘛?早死了。”
李珏哈哈一笑,喃喃道:“放屁,放屁!”身子一歪,竟沉沉睡去。
郗成想努力坐起,却也倒了下去。钢杖“当啷”一声,滚落路旁。
睡梦之中,李珏似乎看见二师父站在面前,失明的双目中满是泪水。三师父掩面嘤嘤而哭,胸脯随着啜泣一高一低。大师父来了,四师父也来了。两人弈棋,脸上却满是鲜血。二师父忽然眼光大盛,手提钢杖一阵猛挥,将另外三个师父打死。又见郗成笑嘻嘻地站在面前,样子非常可怜。李珏道:“爹,你怎么不来接我,让我一个人在江湖上流浪?”郗成忽然怒目相向,举杖便打……
李珏大叫一声跳起身来,只见月挂中天,清风阵阵,吹得身上衣衫飘飘。他揉揉双眼,见月光下一个干巴老头蜷蛐着身子,卧在草丛中,衣衫上结满霜花。那老头原是睡在石头上,不知如何滚了下来,口角边溢出一片血渍。几天之前,这人还是一付武学宗师气概,望之令人懔然生畏,今日却是这般模样。这人原本满头黑发,可这几日之间便成为灰白的颜色,睡梦中时常抽搐一下,显是怀了极大的恐惧。
李珏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悲悯之情。
但一想起四位师父的惨死,李珏大叫一声,伸手抄起地下钢杖,冲郗成的脑袋便砸!
岳峻峰跟定郗傲群,顺着岷江西岸,向北疾追。郗傲群顺着江堤向青城山山区狂奔,依他的心思,待进入前面深山,容易藏身,好歹也要将这黑小子甩掉,再图寻找父亲。
过了盏茶时分,前方出现一道大堤横亘江面,堤首立着一块巨碑:“都江堰”,右下首一行小字:“大秦蜀州太守李冰题。”
郗傲群爬上堤堰,便欲横跨岷江向东。却听堰上笙簧齐奏,箫笛交鸣,琴筝并响,一拉溜排开一队人马。那队人马排成一个方阵,阵外俱是黑衣武士,阵中却是八十名黄衣骠汉,高举金瓜斧钺,围定一顶黄呢大轿。
郗傲群见这阵仗,吃了一惊,暗道:“莫非是蜀国皇帝巡视都江堰么?这个冲驾的罪名,可耽待不起。”
岳峻峰冲上江堤,忽听堰上乐声阵阵,不禁有些奇怪莫名。
郗傲群见岳峻峰苦苦相逼,骂道:“黑小子,我郗某与你何仇何恨,你屡次生事相逼?上一次在芭蕉沟你无缘无故地捣乱,这次又苦苦追逼。你以为我泰山鬼门,便是好欺负的么?”
岳峻峰道:“你泰山鬼门,无缘无故地杀了川中四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