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琬垂着头,雪白的手指紧紧抓着那封信,睫毛微颤,难得的看上去有些可怜。
她这短短一生,遇见过很多困难。
但以往多大的困难当头,她都会坚持着挣扎一下,而最后的结果也都还不错。
她一直以为自己本事挺大。
到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她从没遇到过真正的难题。
眼下,她承认了药方是她写的,接下来所有的主动权就都交给了对方。
要杀要剐,她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抽抽鼻子,回想前两天自己还好奇,传闻中小郡王爱杀人那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现在恐怕很快就要知道真假了。
她这边已经做好准备,就等着身边男人的雷霆震怒。
谁知陆承霆完全没转过弯来。
他看着她垂头丧气的认命样,心下对她的“谎言”有些不虞:“你说这是你写的?你读过医书?会行针问脉?如何写的出这种东西?”
后宅女子哪有修习这些的,就算学,又岂是一日之功?
她这年纪,除非从小就学。
她从小就学,师从何人?可别告诉他师从汝城那些没水准的药铺子老头手里。
据他所知,那些人早就被宣平侯李勋请来过,一个个连他家老夫人得的什么病都瞧不明白。
再说,侯府要是培养出这么一位活神医,哪里还用去信北疆给自己惹一身骚。
林江琬抿了抿嘴:“是我写的,其实我懂些医术,这事你也知道……”
陆承霆脑中思绪突就断了,直盯着她,回味着她这句话的意思。
林江琬将话都说成这样,再藏着掖着也没意思。
她又往轿壁上贴了贴,捂着眼睛横了心一指他的肩头:“你那里的伤还是我刮的骨头,你问我会不会行针问脉,我若不会,你这会儿……”
那伤口有毒,虽不致命,但要不是及时发现,你这会估计伤口会溃得更深。
林江琬还没说完,就觉一座小山般的身影直直朝她压了下来。
“你是何人!?”
陆承霆终于反应过来了,说了这么半天,只有一个条件,才能让种种不合理之处都有解释,那就是——眼前这女子根本不是三姑娘!
林江琬在角落里缩成小小一团:“我不是故意的,我从头说给你听……”
都这时候了,陆承霆哪有耐心听她从头说?
他大手一挥,如同饿虎扑食一般一臂将她捞进怀里,用力钳住她的头,另一手几乎疯狂的开始拔她头上的簪子钗环。
林江琬还从未与男子这等近身接触,惊得魂不附体,使劲摇摆四肢扭动。
“放……呜……放开我。”
陆承霆没捏死她已是仁慈,这时候放开根本绝无可能!
他边拔边扔,三五下将她满头的钗环尽数扔了一地。
失去了禁锢依托,三千青丝倾泻而下,贴着娇小的面庞,蜿蜒地自胸到腰勾勒出少女的身形。
陆承霆定睛看了看,尤嫌不够明白,又在马车中翻出一个小茶壶,将里头未烧热的水全浇在手中,伸手去抹她的脸。
林江琬“呜呜”叫着,用尽力气也推不开他,出门前那番苦心装扮,终于抵不过一道又一道的茶水涂抹。
不消片刻,陆承霆终于看清了怀中之人的本来面目。
有些瘦弱的小脸肤色苍白,白的十分晃眼,仔细看去额鬓处近乎晶莹透明,一抹淡而嫩的唇似开似合微微喘息,想来是刚刚咬了嘴,下唇上有个殷红血印,长发因被茶水沾湿,此时正凌乱地贴在唇边。
这样子……居然有些看头,连他都是一愣。
与他之前对三姑娘的印象的确大相径庭。
但其实无论那夜的女郎中又或是三姑娘,他都不大记得具体容貌。
他忽略了自己这番拆发洗脸的所作所为其实乃是多余,将她拉近自己,仔仔细细去看她的眼睛。
漂亮的大眼彷如澄净的湖泊,又像是星坠九天般灿烂,里面的神色有些悲凉,还倒映出他一脸纠结的样子。
他认得这双眼,压抑许久的震惊终于自心底蔓延:“真是你……”
林江琬浑身无力地跪坐在地,唯一的支撑就是下巴还被他捏在手里。
她被迫仰望着他,哀哀地点了头。
陆承霆脑子有点乱,看了她半响,才想起怔怔松手,他仍有许多疑问又不知该从何处整理,尤其还被她那样惨惨的望着,一时居然史无前例地有些不知如何自处。
正这时,车帘被掀开一道小缝隙。
长风的声音带着些心虚,从那缝隙飘飘忽忽传进来:“郡王,你,你们轻些……咳,到闹市了,车摇晃得太厉害外头瞧着也不大像样。”
原本凝重的气氛,瞬间被另一种气氛所取代。
陆承霆随手将茶壶抛了出去,外头传来长风“哎呦”一声惨叫,再没别的动静了。
被长风这样一闹,他原本困惑狂躁的心总算渐渐沉稳下来。
见她还在地上坐着,一时也觉自己举动太过,双手将她一拎,拎到之前自己身边那位置安顿着坐好。
林江琬只觉浑身的骨头都散了,她以前对男子的印象,大约就是表哥那样的。
可表哥文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抗,除了身量比她稍微高些,其余的也没什么差别用处。
而刚才落在小郡王手里,她才算真正见识了男子的劲道力量。
也不见他怎样用力,也知道他只是着急并非要伤她,但就他手上那么随便拨弄了她两下,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