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时辰前,在小长明殿上,他伸出那把剑,对上了三个人。

那个时候系统回收使者的礼物弹了出来。

“您确定要使用礼物,得到东魔境的救助吗?”

相易点了确定。

“恭喜,东魔境‘天书’已修改,剧情已接轨,请明日好好期待。”

相易这辈子最后悔的第二件事儿,就是写那篇二愣子文的时候写了个相折棠进去。

折棠是他国画老师给他起得闲名儿,他很喜欢,随手就用在了这小说里。

在《肃魔》里,相折棠这号人物,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大魔王,只出来了三章,杀人杀得那叫一个毁天灭地,无口无心无表情,出场炫酷,无情冷暴,不说话就是干,坏得毫无人性,就是那种天下第一坏,没什么理由,要坏就坏到最坏。

要说他不喜欢那主角儿呢,主角被他写得淡了吧唧没点味道的,唯有自己带入的这个大魔王写得那叫一个高兴啊。

当然作为大魔王,最后的结果还是惨烈的。

所以当他穿进去成了八百年前的相折棠的时候,也真的是挺想打人的。

不过相易这人吧,别的不说,叛逆是真的叛逆得一批。

他当年穿进去的时候,十九岁,在这莽莽的仙侠世界里懵得在街头当小混混,但是还是堵着那口气儿。

你不让我当大魔王的时候我非要当,你要真让我走大魔王这条路,我还就不高兴了。

相易当下决定,我不仅不要当天下第一的大魔王,我还要当天下第一的好人,受世人朝拜,当天下第一的正道传说。

那个时候他的系统ncoo2先生还健在,十分好心地跟他提示,“这种行为是违背人设的大事儿,天道会自动扶正的,您还是好好当大魔王然后等着主角出生和他一决生死吧。”

相易笑眯眯道,“嘻嘻,我偏不。”

就这么一句吊儿郎当的话,他以一种惊人的意志和气运达成了。

不过几百年的功夫,还真就让他当上了天下第一宗的宗主,成了万众朝拜的对象。

反正主角又没出来,我爱怎么玩怎么玩。

况且我现在是正道第一人吧,我看他以后怎么名正言顺地搞我。

直到一百年前,相易都是这么觉得的。

一路走来,他的正道修行总是万死求一,走得万分艰难,平日里又经常总是有千奇百怪的魔物妖女顺应天道来勾引他,企图将这个人设掰回正路,但都被相大仙以“你长得还没有我的腰带好看”为名一一拒绝了。

他当时还洋洋得意,我偏要这么玩,这什么玩意儿的垃圾天道还真能管得住我吗?

但是这报应来得可真是快。

当一百年前他跪在东极天渊的裂口边时,他的脸被压在地上,七骨三筋一寸寸地扒开,天渊的罡风吹开他的丝,如同割在他身上的刀一样。

旁边谢阆风道。

“这没办法了……如果他入魔,这天下就完了,拔去他的七骨三筋吧——”

好像还有谁说。

“压他入塔吧,他总归会醒悟的——”

他一抬眼,看见了谢阆风决绝的眉目,“只要你醒悟过来,七骨三筋我还你——”

醒悟?醒悟哪门子的玩意儿。

我醒到哪里去,悟到哪里去?

他怔怔地想,连痛都忘得差不多了。

善不成善,恶不成恶。

兀然间竟然真的只剩这么一条路才能走了。

他逆天道走了那么多年,堕魔原来只要这么一瞬,这是谢阆风为他设下的套,还是天道为他设下的套?

往事骤然弹出,像一把痛刃。

他站在地泽天青蟒上,眨了眨眼,连同这身白衣都缥缈起来。

那书里的第一章写的是,东魔境之主相折棠于这一日携手下爱将万秋凉大闹白玉京。

他千算万算,这第一章到底成了现实。

真棒,相易心道,好,大魔王就大魔王,谁不会做啊。

日头很烈。

乌的少年抬起头,他的瞳仁被光照成极小的一点,青到极致。

他鼻尖都是血,舔着嘴角都是一股腥味儿,耳边嗡嗡得叫唤,恍惚得好似灌了几百斤的水银进去,方才那万秋凉的琴太毒了,旁边那些人应当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视线略略模糊开去,汗水一滴一滴打落在他清瘦的下巴上,像是锤在他心脏口。

有那么一瞬间,天地万物是没有声音的,像是抛弃了他。

但是很快,他意识到,不是天地万物抛弃了他,而是有人抛弃了他。

他的目光如同所有人一样,落在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上,天地万物都模糊晕开成水墨,好像唯有那抹白衣是清晰的。

——“你且要知道我以后和正道其实多半没什么瓜葛了,我既然入了魔,也没准备再回去当天下第一宗宗主。”

——“跟着我只会众叛亲离,你到底是哪里想不开?”

这个人说话从来藏两句露两句的,虚虚实实,他总觉得他这句话也是开玩笑的,但是原来只有这些话是认真的。

相易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这些,他从什么时候——

少年茫然地晃了晃头。

他对这人其实一无所知。

他已经铁了心了,要和这天下正道一刀两断,走得这么决绝。

少年兀然低头,抹了抹脸上的血渍,旁边垂落的丝儿糊在他的嘴角,又痒又刺痛,他心里好像什么都扎开了,又有些彷徨,有什么水渍混着汗水一块滴了下来。

他以为……他可以跟着他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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