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无月。
黑夜的微光中, 一道人影在院中架了长梯,慢慢往屋顶上爬。
上了屋顶,他裸着脚小心翼翼地踩在鳞次的瓦片上,往最高处的屋脊走去。
脚底不经意踏过一片长了青苔的瓦片。
身形一晃。
“哎哟!”
那道人影脚底打了滑摔倒, 从屋顶上滚落。
眼看就要着地, 说时迟那时快, 他忽然伸出一只手, 在地面上一撑,整个人稳稳地借力跳了起来,微微曲膝站在地上。
他不紧不慢地站直, 拍了拍手掌上的灰, 眸中闪过几缕嘲讽, 嘀咕道:“啧, 废物。”没事上什么屋顶,万一受了伤还要连累他一起受过。
不是他看不起这副皮囊的主人, 实在是……若是没有他在, 这个陆少爷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真是个超级无敌倒霉蛋。
他也是好久没见过这么晦气的人了。
他松动了下全身的筋骨, 发出咯咯的声响。
几天没好好用过这副皮囊,倒是有些不契合了呢。
都怪那只老怪物。
花莫言低下头, 借着远处微弱的星光看手腕上那枚印记。
那枚印记隐隐在跳动。
他皱起了修长的眉毛, 真是可恶。
自打中了这封印,他原本蒸蒸日上的法力便像被无形的茧层层缠绕, 难以发力。
尤其疼痛难忍, 日甚一日。
白天几乎只有喘气的份, 只有在夜里疼痛才稍减,勉强可以行动。
所以,他已经很久不能在白天出没,连逗弄陆少爷的心情也没有了。
这种上古的封印,并不算太复杂,花些时日是可以解开的。
只恨这副皮囊另有主魂,他作为寄生魂魄施不开解封咒,更遑论另找皮囊移魂。
若是再夺不下这副皮囊成为它真正的主人,只怕自己早晚就要被这枚印记蚕食鲸吞,彻底封印起来。
花莫言咬了咬牙,太阳穴青筋微起。
得早点动手。
抬头看向天空,轻云蔽月。但星鸾奇动,天狗食月应当不远了。
那是他所能期冀的唯一生机。
若是没有那个老怪物碍事的话,他到时必定可以鸠占鹊巢,到时候……呵呵呵。
眼底滑过疯狂的意味。
可是偏偏老怪物盯得紧。
他只要一上身,就会被老怪物发现。虽然这几天老怪物不在,但保不齐天狗食月前就回来了呢,始终要碍事。
怎么办才好?
他忍着魂魄受缚的阵阵剧痛,在院子里焦急地踱来踱去,每一步都像踏过钉板。
索性回了房,躺在床榻上休憩。
点亮煤油灯,花莫言百打发下时间。
抽动书册时却碰掉了一只青铜匣子。
心中一动。
捡起那只匣子,上面有一枚兽首图案浮起,不晓得是什么东西。
他记得,有次半夜,他蜷在皮囊深处的时候,看到陆少爷在跟这只匣子说话。
当时他痛得厉害,没有看清楚,也没有听清楚。
里面装的什么?
怀着强烈的好奇心,花莫言用食指勾开了匣扣。
空空如也。
竟然什么也没有?!
真是个破烂东西,留着作何用。
花莫言心中一沉,翻着白眼要把匣子合上。
这时,一个童稚的声音从匣子里传出来:
“一鸣,一鸣。”
咦???!
花莫言吓得手一抖,险些把匣子扔了。
随即回过神来,盯着空匣子,眼珠子转了转:难不成,是只匣子精?
这个陆少爷,真是什么都养啊。
迟疑间,那匣子又说话了。
“我饿了。”
花莫言微微一笑,若无其事道:“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把他吃了,好不好。”
“哪个他?”
“那个姓金的。”那匣子用一种撒娇的口气,“我就尝尝,让我吃吧。他看起来很好吃。”
花莫言觉得这匣子精有趣得很,咧嘴点头应道:“好啊,你能吃得动就吃去吧。”硌了牙可别来哭鼻子。
话罢,他没来由地想起了莫老道。
心头微微一颤。
莫老道他……似乎就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吃了。
难道……?
怀着试探的心思,花莫言问道:“上次叫你吃的那个老头子,味道怎么样?”
“不好吃。”
花莫言瞪大了眼睛,喉头发紧,拇指一弹,扣上了匣子。
好啊好啊。
原来如此。
想不到这个陆少爷,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阴恻恻地笑起来:莫老头儿,等我一并帮你把这仇给报了吧?
窗外传来了极轻的声响。
花莫言竖起了耳朵。
原本一片静寂的院子里不知何物发出了奇怪的响动,像成片的叶子在风中互相摩挲。
陆宅只有一棵枯树,哪来的叶子。
花莫言把匣子放回去,吹灭了灯,趴在窗边屏息朝外张望。
天地间黑漆漆的,星光远而渺,院子里什么也看不到。
但花莫言的耳朵与常人不同,一丝一毫细微的声响都不过他的耳朵。
在摩挲声中,有什么东西以寻常人听不到的的声音在轻轻地交谈。
“他不在,他不在。”
“太好了,他不在。”
“我们能进来了。”
“嘘,没到时候,果子还没成熟呢,不能吃……”
“……”
后面的花莫言听不太懂。
他挑了挑眉毛:妖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