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笙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太确定地问道:“你不会是想削给我吃吧?”怎么可能?
“我吃饱了撑的削给你吃?你又不是三四岁小孩子!”陆梵歌冷笑一声,抓起水果篮里那个削得非常笨拙的苹果一口咬下去,透明的汁水又弄湿了她的手。
白雨笙挑着眉毛沉默了一会儿,走回自己床铺的楼梯前,爬上去整理了一下,同时对下面说道:“待会儿你睡我的床,我睡我室友的,她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你睡不惯的。”
语气虽透着一股冷淡,但其中思虑周全的体贴谦让依旧明显。陆梵歌这次不再因为敏感的自尊心而微词,默认了这个安排。
离熄灯还有十分钟的时候,白雨笙出去刷牙,回来的时候,看到陆梵歌正站在她的桌前,一边捧着杯温水在喝,一边随意地打量桌上的摆设。
见白雨笙走过来,她握着纸杯的手腾出一根手指指着贴在书架下方、位置极隐蔽的一张合照,随口问道:“这是你男朋友?”
白雨笙想到两人的处境之差,应得有些迟疑。
“生活挺滋润啊。”陆梵歌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把目光转向上方整齐的书架。
一个人的书桌和书架可以准确反应出主人的性格和习惯。
白雨笙的书架上大多是与学习有关的书籍,排得相当整齐。
陆梵歌扫过那些看起来像是专业课拓展内容的书名,微微眯起了眼睛,“你以后想当调香师?”
“不一定,做与香气相关的课题的研究人员也不错,这本身就是我的兴趣。”坦诚地答完,白雨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似乎又捅到了她的痛处。
她侧眸去瞄陆梵歌的表情,那张混血的姣好脸庞上什么情绪都没有表现出来,空荡荡的,仿佛对此没有任何感想。
“你呢?”白雨笙鬼使神差地反问道。
“我?”陆梵歌略带嘲弄地斜睨着她,“我不是已经成为了梦寐以求的职业运动员了吗?”
梦寐以求……何其讽刺的一个词。
在白雨笙看来,她虽走在了实现梦想的道路上,却也被“梦想”勒住了脖子、铐住了双脚。非但称不上满足痛快,还很压抑痛苦。
“我是说……生活。”她缓缓说道,“你父母让你见的那些……”
“也就现在给他们点面子罢了。”陆梵歌看着纸杯中的水,琥珀色的瞳仁如同凝了一层寒霜,低垂的视线仿佛要将这半杯水冻结,“等我退役了,他们看上谁自己嫁去,鬼才陪他们玩。”
话音未落,日光灯熄了,并不宽敞的寝室内一片死寂。
跳水运动员的职业生涯本就不长,她出道得又晚,她父母能作为筹码逼迫她妥协的时间确实不多。
但就为了这几年,搭上那么多东西……真的值得吗?
白雨笙一边思考着这些自己没有立场过问的问题,一边摸到了桌上的充电台灯打开。
台灯的光线偏暖,再朝陆梵歌看去,她眼底的寒霜似乎融化了,泛着淡淡的水光。
白雨笙抬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然后轻拍了下她的背,“我给你准备了新牙刷,刷了牙早点休息吧。”
白雨笙躺在陌生的床铺上,面对着一室黑寂没什么睡意。
明明已经是平时作息的就寝时间了。
她正准备下去把耳机拿上来听着安眠的歌来辅助入睡,却听对面传来同样毫无困倦的声音:“还没问你呢,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我包里的报名表快发霉了。”
白雨笙踏在梯子上的脚一顿,“……可以进行水上训练了,但是天气……”
黑夜的静将她迟疑语气下的那一丝隐秘的难以启齿放大了许多倍,陆梵歌有些不敢置信地打断道:“什么意思?你还没开始水上训练?”
“……抱歉。”白雨笙默默抓紧了床沿。六月才开始训练的话,到十月的全国大赛根本发挥不了几成水准。
身体恢复的速度比她理想中慢太多了,可为了不重蹈覆辙,也只能按部就班地遵循医嘱。
明明是她更期待重回赛场与陆梵歌再次竞技,对方也决定不厌其烦地自降身份陪她,现在却要放她鸽子了。
陆梵歌那边沉默了半晌,然后响起一声嗤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年不行就明年。”
明年?今年她们已经大三了,明年就只有市级比赛了啊!
白雨笙瞪大眼睛望向对面,然而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也只能看到躺在床上的模糊的身体轮廓,“你是……认真的吗?”
话音落下,她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平躺着的陆梵歌翻了个身,不知道是转向了哪一侧,然后极其轻描淡写地开口道:“我只是想要个能和你公平较量的平台而已,管他是什么规模的比赛。”
白雨笙无声地吸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梵歌又冷冷地一笑:“你要是不把状态调整到最好再来跟我比,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白雨笙最听不惯的刺耳口吻,但此时却割断了她内心一直紧绷着紧绷着、快要勒进血肉里的弦,让她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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