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魄在天,屋舍青瓦之下,白墙被那月光照着,远远看去便如一面玉璧。竹影斑驳,映在那墙上乱了几许,波澜微微,便如同碧水之中的青草飘摇。二楼栏杆处裙角飘扬,一双素手轻轻环抱了双臂,似是被那冬夜微寒之风所畏,忍不住地在那玉臂上来回摩挲。正欲回退之时,一件貂绒披风却温柔地从后面拥了过来,慢慢地披上了她身子。敬雨淑转身,只见木惜怜正站在她身后。
“大半夜了,一个人跑到楼上吹冷风吗?”木惜怜嘴角作笑,眼中却透着淡淡悲哀一面为敬雨淑系好貂绒一面道:“本来身子就弱,还来吹这冷风,是想做谁的冰人吗?”
“既然是做冰人,那自然是做姐姐你的冰人啦。”敬雨淑听敬雨淑打趣,不由得笑了,拉起木惜怜的手道:“我得赶紧给姐姐找个好人家,这样姐姐就再也不能天南海北地到处乱跑了。”
“呸呸呸。”木惜怜笑着啐了一口道:“你姐姐我这辈子都是一个人了,到死也不会嫁人的。想让我老老实实在家,这辈子你怕是指望不到了。”
“那可不一定。”敬雨淑笑道:“缘来如梦似烟,飘渺朦胧不可捉摸,说不定哪天月老就想起你了,到时候把那红绳一系。”说着学着方才木惜怜为她系披风的样子伸手在木惜怜的胸前做了个系绳子的样子道:“到时候只怕姐姐你就要天天粘着人家,甩也甩不掉了。”说着又笑道:“也不知道将来是哪家公子这么有福气,能把我这个仙女姐姐娶进家门。”
“我才不要。”木惜怜摇头道:“月老要是敢给我系红绳,我就把剑架在他脖子上,让他给我接了。不然我就把他的胡子眉毛全给割下来。”说着又做出一副厌恶的模样道:“粘着臭男人,噫,想想都让我起鸡皮疙瘩。”
“真到了这一天只怕姐姐你就不这么说了。”敬雨淑笑道,又转身指着天上那一轮明月道:“姐姐你看,今晚的月亮多美。”
“挺好看的。”木惜怜看着敬雨淑的背影,却无心那天上的明月,只跟着附和了一句。又是出神了一阵,方才缓缓开口道:“我今天见到尚文青了。”
敬雨淑的身形微微一震。
“尚文青说那些银两是你给他的。”见敬雨淑这般,木惜怜心中明白,尚文青所言是真,因而接着道:“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愿忘了他?”
敬雨淑不答,木惜怜便走至她面前。见她脸上微微有恐惧之色,身子也不由得微微颤抖,木惜怜忙抚住她肩安抚道:“你不要害怕,我不是要来指责你。只是想问清楚真相。你还喜欢着他是不是。”
“嗯。”敬雨淑点头,身子却抖地更加厉害。木惜怜见此,知道不能再问,否则又要引出她的狂疾来,因而忙转了话题道:“外面天冷,早些回屋歇息吧。”说着挥手唤了婢子出来,扶着敬雨淑下楼去了。
“唉。”木惜怜长叹了一声,转身倚着那栏杆,望着天上的一轮孤月沉默不语。神思却飘然入远,一下子回到了多年之前。
那时木惜怜虽只有十四五岁,却已是满世界乱跑的混世魔王,当时的敬雨淑也是个标准的闺中弱女,年纪和木惜怜相仿。
只是还没有那不时发作的狂疾。
尚文青和如今一样,满脑袋的建功立业,却敌不过一贫如洗的家徒四壁。落魄公子除了空有一身富家阔少的仪表风度,再也没有什么其他与之相配的东西。
女孩啊,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物了,钟天地灵秀的化身,一心一意地爱,爱得奋不顾身,爱得轰轰烈烈。为了心中的那个人,可一付出一切,也可以放弃一切。
敬雨淑就是这样的姑娘。
她和尚文青是幼是的娃娃亲,早些年尚家乃是江南巨富,家财雄厚,无人能比。说起来,敬家却是主动攀上了尚家。当时敬老爷携重礼登门,千辛万苦费尽心思,终是为两家还未出世的孩子定下了娃娃亲。虽然当时是男是女都还不知,可这关系好歹是攀上了。日后纵然是双男或者双女,关系倒也不至于冷淡多少。一切看似顺利,等到两家孩子降生,两家都觉欢喜。
变故总是出人意料。没过得几年,长安天威骤降,尚府被人揭发和太子逆党有染。是不是空穴来风已无从得知,谋逆之罪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一排排披甲军士闯进尚府,一箱箱隐隐珠宝被搬上马车,一个个侍女仆从被带上枷锁。等到车马烟尘渐绝,便只剩下尚文青一个人府外望着被贴了封条的大门发呆。
有道是得志猫儿胜过虎,落坡凤凰不如鸡。这年幼的贵公子得志未久,如今却一下子成了无毛凤凰。人情冷暖,不过一枚孔方,先时候宾客如云,如今却是门可罗雀。平日里谄媚登门的故人如今一下子作鸟兽散,各个唯恐避之不及。可怜尚文青曾经饫甘餍肥,衣食无忧,如今却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便是想讨半块烧饼,都要看人眼色。
其实尚府和建成太子并无甚交际,只是早年收复杜伏威之时,太子曾秘密至此地一游,和尚老爷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再无其他交流。可树大招风,人富遭妒,也不知是哪个好事的当年看到这一幕,竟一直记着。待得秦王坐了天下,见这尚老爷愈加富裕,那心中便生了歹意,独自进京报了官府,这才有了如今之事。
尚文青一时间尝遍人情冷暖,大起大落让他对皇帝愈加愤恨,也就在那时,他便励志要和皇帝斗争到底。
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