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已报过事由,一行人径直来到厅中,不管王奶娘一张嘴如何狡辩,有迎春、探春两个小姐将前因后果叙说,焉能不触怒老封君贾母?

贾母是经久之人,对于下人窃盗行径心知肚明,命迎春等人候着,派出人去王奶娘家里搜查。

王奶娘的女儿嫁了府里小厮柱儿,还塞了亲眷进府做杂役,一家人赁了间敞亮大屋住,条件比贫民百姓好得多。

可一经踹门进屋,搜查的人无不惊讶。倒不是他们家的财物前所未见,恰恰相反,摆饰都是极熟悉的,只是位子不对。

床上放着迎春的茉莉绣枕,桌上有迎春的缠丝玉盘,迎春的玛瑙耳珠还戴在柱儿媳妇头上。来回报的下人全盘收缴,一样样说了,越到后面,贾母的脸色越难看。

听到宫中赐下的如意扇也塞在柱儿媳妇的针线筐里,贾母拍案而起,已是怒不可遏。回报的人拿来一叠当票子,上面所当之物,皆是府内流出!

“你是她的奶嬷嬷,只道你会把她当做自己养的一样,如何有今日,混账奴才!”

贾母一声厉喝,老封君的怒气谁能当得?王奶娘立刻软了膝盖,趴伏于地。

“委屈了迎丫头,如何不与祖母说?若不是林丫头报给我,我还蒙在鼓里,任奴才折磨我的孙女!”

好歹是从小跟着的人,迎春不免又掉了几滴眼泪。一旁的黛玉也跟着红了眼圈。

赃证俱在,王奶娘一声不敢吭,跪地听罚。厅中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就在这时,王熙凤近前两步,挽住了贾母:

“老祖宗,这等事情,怎敢劳您费神?只管交于我便是。”

贾母合上眼,一声叹息,重又歪在蝴蝶椅袱上。

“我老天拔地,应付这些好不自在,快带了去吧。”贾母一挥手,鸳鸯便近前来打扇。王熙凤一挥手,两个婆子反剪了王奶娘,押了下去。

“都回去吧,我乏了。”贾母隔着珠帘放下这一句。

咦,带走了?

贾环还等着看进展,探春用力牵了他的衣角一下,他才跟着一起退下。

到了门外,来接人的丫鬟纷纷等在廊前,迎接小姐回去。

众人又安抚了迎春一阵,互相别过。林姑娘随紫鹃走时,瞧了贾环几眼,神色似有示警之意。

探春则牵着他便要回去,贾环想将手松松,拨动之时,发觉探春手内也冰凉汗湿。

“环儿,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探春笑容微僵。

不不不,有些事我必须知道!

有拯救贾府任务的人,不能对往事一无所知。

上次圣上赏了一把木头弓,钓出宁国府一张要命的金弓。而荣国府的陈年旧底,他惦记已久,总算来了突破口。

如果刚才王夫人有心处置,在厅下就能发号施令,既能让贾母满意,还能一传十十传百,杀鸡儆猴。可王夫人眼神一变,王熙凤就站出来,把话题别开。

其中没有蹊跷,就见鬼了!

“好吧,你执意要去,我也不拦,只是万事当心。”贾探春一双满是担忧的眼睛,看的贾环心里七上八下,好像他要往龙潭虎穴闯。不过一个贾家后宅,还能多可怕?

事实证明,探春虽然才过十一岁,可她说得大体上都对。贾环这一去,又吃了好些惊吓。

他悄悄尾随着押人的两个婆子,到了前院廊角才停下。二房的心腹小厮打叠成队,将来回走廊守得铁桶一般。

好在廊角有花砖砌成的搭架,攀着些细叶藤蔓,一个孩童藏身不难。

哪怕老太太吩咐了要发落,王奶娘粗黄的胖脸上仍然闪动着诡异的笑,还凑上去问候,十分的有恃无恐。

直到她发现,王夫人和王熙凤视她若无物,命人将她捆成个粽子,打三十板子,方神色慌乱,死命挣动。

“二奶奶!你纵使不念恩情,也顾念那年的玉……”

话音未落,周瑞家的执起麻索,向着王奶娘颈上狠狠一勒,将未出口的字句全勒在喉咙里!四周空气如凝冻一般,小厮两腿站站,只有阶上立着的王夫人与凤姐,还像没事人一样。

周瑞家的很快放了手,王奶娘仆倒在地,喉间嘶嘶作响,已是有出气没进气。

玉柱儿一家大小,被拘在廊下,见此惨状,吓得眼睛翻白,唇舌翕张,如同离水之鱼。

“奶娘一家,拔了舌头,卖去西山罢。”西山是矿带,处处见煤场。王夫人捻着佛珠,轻描淡写地吩咐周瑞家的,“他家另有两个人在府里做事,下午唤人牙子来,让他再挑两个好的送来补空。”

“是。”周瑞家的应了一声,扯过破布,堵住玉柱儿媳妇的口,拿绳子捆紧了,又去捏开另一个的下巴。不过片时,一家上下绳索缠身瘫软在地,像菜市口待宰的牲畜。

贾环藏在廊角,看了大小二王这般行事,心惊肉跳。

王熙凤出手狠厉,府内传的沸沸扬扬。可谁又能知道,谁敢相信,离了荣国府的佛堂,那个慈眉善目的王夫人,就像妖怪摘下画皮,露出了嗜血的面目。

他是听过不少深宅恐怖故事,可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贾环裹紧了衣服,再藏好些,炎炎夏日,身上心里一阵冰寒。

西山煤场,终身苦役,还不忘了将舌头拔掉,这一家人的命运,就此再无天日了。

可怜王奶娘,自作聪明久了,以为拿出不得见光的旧事,就能让主子如yòu_nǚ迎春般令人摆布。周瑞家的遂下狠手,干脆利落勒杀奶娘,让她连说出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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