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程二人离了南家大院,在集市里闲逛。程中与南家来往还算密切,不论喜丧嫁娶、逢年过节,但凡来兴隆镇,必去南府给干娘请安,对老太太的喜好自然十分知晓。所以当下并不急着先去买礼物,而是驱了车在镇里到处转悠。在镇西头的时候,吴长风却想起了客栈当晚流星飞坠之事,于是就手指南方问:“从这往南是什么地方?”
“兴隆镇很大,往南五里才到镇子的边缘。”
“再往南呢?”
“再往南是小龙河,过了小龙河二十多里才有村子。”
“是什么村?”
“好像叫小房庄。”程中想了想,“大哥,你问这干啥?”
“你去过那个庄子没有?”
“倒是没去过,只听说是外来户聚集成的庄子,都是早些年逃荒落难之人在此立脚,村里大多数都是佃农。国勇应该熟悉,他家有很多水田也是租给村里的人种。”
吴长风微微出了口长气,“这个事我还没想透彻,以后再说吧!”
程中见状也不再追问,二人驱车继续前行。逛了将近半个时辰,见天色不早,才领吴长风到几家常去的店辅,挑选礼物。给老太太买的都是各色喜欢的点心,又预备了各种绢帕,纸扇打点下人。吴长风问程中:“南家小妹有何喜好?”
“我这小妹可是小才女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于是二人又来到一处“书芳斋”的辅子,转了一圈,吴长风相中了一付围棋:云南窑棋子,用黄花梨的木筒盛着,单看那木筒就让吴长风有些爱不释手,当下即让店家包了。
等返回南家大院,天已近午时。下了车,程中吩咐门房的伙计,将一应礼品直接拎去中院老太太屋,兄弟二人则回西厢房洗漱换衣,预备等南国勇来,写了金兰谱再一起过去。
不一会,南国勇携了红纸、笔墨来到西厢。三人将各自姓名、生辰八字及曾祖、祖父、父母之名一一列出,吴长风用绳头小楷按金兰谱的格式写了序言,又将三人的信息细心誊了,这才携手离了西厢房去见老太太。
老太太早已在正屋等候多时,小妹南宁馨也立在身旁。见三人过来,老太太竟亲自迎到门口,笑逐颜开。回到屋中,安顿老太太坐好后,递了金兰谱,兄弟三人才齐涮涮长跪膝前,行了三跪九叩之礼。礼毕,吴长风又奉了茶,单独再给老太太行了跪拜之礼。坐下后,老太太叫过一旁的南宁馨,“馨儿,你也来拜见过大哥。”
南宁馨应了一声,手捧茶盏,轻移莲步来到吴长风面前,双手递过茶,然后冲吴长风盈盈一拜,口中叫了声“大哥,小妹有礼了。”
吴长风起身,单手似托非托回道:“小妹,不必拘礼!”
吴长风并无弟兄姐妹,再加上父母早亡,少小离家,极少能体验到家庭的温暖,这一刻不仅添了弟弟、妹妹,更是重又有了娘亲,一时间纵是铮铮铁骨,也难免柔情一片。
一家子其乐融融,程中了解老太太,单捡些家不长里不短的趣事讨干娘开心。南宁馨收了围棋的礼物,自然猜想吴长风应是擅长此道,所以也和吴长风聊了会棋。直到冯管家过来通知开宴,众人方收了话头。
下人们抬了大圆桌,支在堂中。吴长风搀了老太太坐在上首主座,自己和程中顺次坐在干娘右手,南氏兄妹则坐在老太太左手,另外三人:冯管家、董长柜和刘长柜,吴长风都已见过,当下也不再多礼,拱手邀了相继坐下,老太太屋里的两个丫鬟自是立于外面侍候,此时佣人开始上菜。
先是四个干果,个凉拼,荤素搭配。既是家宴,当然也就不按通常应酬饭局的规矩来,一干人都捧起了门前杯,先向老太太贺喜。老太太平日里没事也喜欢喝几杯,所以当下也不拒,喜孜孜地连说:“好,好,”众人陪着一饮而尽。老太太却接着说:“喝一杯可不行,今天是双喜临门,除了我又得了个干儿,我那媳妇的病也眼看着要好了,得再喝一个才行。”等丫鬟斟好酒,众人才又陪老太太喝了第二杯。
两个丫鬟见状不顾规矩,嚷着也要讨老太太一杯喜酒喝,老太太乐得点头应吮,众人也自是不去计较。
南国勇端了酒杯站起身,“从今往后,这二人就如我亲兄弟一般,老冯、老董、还有老刘,你们记着,不管是柜上还是家里,只要两位兄长知会,定当如我所言一般对待。”说罢和吴、程二人对饮了三杯。
虽说只是家宴,但南国勇先前交待过按最高的规格办,刘长柜和掌勺师傅自然是竭尽所能,随着热菜逐渐上桌,偌大的一张圆桌,就摆满了上等的美味佳肴。且不论菜色,单只是装热菜的这一套餐盘就十分的讲究。这十菜一汤的纯白色套盘产自景德镇,当真是“白如玉、明如镜”,中间圆形汤盆四周,十个大小造型一样的盘子,盘盘紧扣围成一圈,摆在圆桌中央,宛如盛开的一朵莲花。至于食材,除了找不到的龙肝凤胆,各种高档食材应有尽有。
众人都是一片赞叹。程中却故做娇情,“三弟,你这可是兄弟有别,我来府上多少次了,可从没受过这般礼遇呀!得罚你一杯酒。”
“这套盘子是不久前南昌府罗长柜送来的,今天还是第一次用呢,”南国勇大笑着说,“我自罚一杯吧。”说完饮了门前杯。
众人觥筹交错,你来我往,各自找着敬酒的由头,只为哄老太太开心。因为大奶奶的病,家里倒是很久没这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