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中天挂,残雪蓄冷光。
顾晏叫绳子松松绑着,远远的在最前面;长安面无表情的走在中间;萧逸则低垂眉眼,沉默的断后。
“咔嚓”“咔嚓”,鞋子踩在雪地上的细微碎响被静夜无限放大,回音声声。
目送着顾晏跨过门槛,迈进黄宅,长安突然上前两步,“哐”的关上了门。
眉眼微动,萧逸抬眸,抿唇不语。
“喂!”双臂环胸,长安脸色难看:“我觉得,咱们需要好好谈谈。”
“你说,我在听。”
话虽如此,他却满身抗拒,毫无遮掩的非暴力不合作,瞧得长安心火直冒:“你在和我赌气?”
“没有。”
“说实话!”
“没有。”
漠漠偏过身,萧逸侧眸遥望天边的弦月:“我赌你的什么气?既没资格,也没立场,呵,不自量力。”
“……矫情什么?少在那儿阴阳怪气!”不爽的绕到他身前,长安踮起脚,硬是把萧逸的脑袋按了下来:“盯着月亮干嘛?上面又没嫦娥——看我!”
伸臂隔开她的手腕,萧逸轻哼:“好,看你。”
“……”
“我在看你了。”
“……我错了还不行吗?”无奈的揉揉额角,长安让他磨得彻底没了脾气:“我不该不打招呼就走,这次是意外,以后再也不会了。”
“不,你没错。”萧逸盯着地上的石头,也不瞧她:“是我小题大做,与你无关。”
“……”
“不过一日不见,我却总忧心你有没有钱、会不会挨饿受冻、受没受委屈、万一遇到歹人怎么办……”自嘲的耸耸肩,他低眉按住剑柄:“对你来说,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只是我……控制不住,庸人自扰而已。”
微微愣怔一瞬,长安下意识皱起眉,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注意到她纠结的表情,萧逸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弯起唇角:“你可是陛下金口玉言特封的钦差,若是不小心有个万一,谁能负得起责?”
顿了顿,他又放轻声音:“放心吧,我日后……再也不会了。”
烦躁的心情渐渐沉淀,长安抬头直视他:“我没这个意思,你不要多想。”
“嗯。”
敷衍的回应一个单音,萧逸绕过她想走,手上却突然一重:“等等。”
女子的掌心柔软细腻,带着寒夜的微凉,明明力道不大,却瞬间阻止了他的所有动作。
月光温柔,雪落无声。
不自觉的屏住呼吸,他甚至觉得,连心跳都停止了。
傍晚落过轻雪,火精剑柄上积着一层浅浅的白。轻柔挪开他僵硬的手,长安慢慢拂开其上的落雪,想了想,又从袖中拿出个福袋,慢吞吞的系上去,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不要多想,我不会再随便消失了。”重新把他的爪子放回去,长安恬淡的笑笑:“又不是深闺的小姑娘,少去患得患失,惺惺作态。”
愣愣盯着剑柄上嚣张飘动的蝴蝶结,好一会儿后,察觉到长安转身欲走,萧逸才猛地回神,一把抓住她:“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平生头次做这种事,长安难得有些窘迫,可眼见对方更羞更窘,她忽然就镇定下来,“什么什么意思?”
“呃,是、是……”
“是什么?舌头被猫叼走了?”
——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送剑穗的是陆长安,主动的是她,自己是被表白的,应该满身优越感,应该高贵矜持强硬霸气!他到底在羞涩个什么!
默默做好心理建设,萧逸轻咳一声,貌似平静的抬起眼:“女子赠送剑穗给男子,表示愿意日日常相伴。”
“哦。”
“……”
“说完了?”
“……嗯。”
“所以呢?”似笑非笑的抽出手,长安高高挑起一边眉:“你究竟想……”
“没、我没想怎么样,我、我就是给你普及一下常识!没别的意思!”
“普及什么常识啊?”“吱呀”一声拉开门,萧鸿顺哆哆嗦嗦的搓着手臂:“你们两个磨磨蹭蹭干嘛呢?枯坐在花厅等了半天,可冻死我了!”
“正要进去。”下意识退开半步,萧逸拘谨的握住福袋,力道太小怕它溜走,太大又害怕捏坏,整个人都紧绷得厉害。
“你手里攥着什么?”顺着他的动作望过去,萧鸿顺莫名的眨眨眼:“咦?那好像是……”
“我累了,先回房了,你们也早些休息,明天见。”
“诶、诶……喂!”
怔怔盯着他匆匆逃离的背影,萧鸿顺一头雾水:“难道……”
“其实……”
“我知道了!”恍然大悟的一拍手,他打断长安,急急的回房:“他肯定是偷偷买了宵夜打算吃独食!见者有份,嘿,我早便饿了!嘿嘿嘿~”
“……”
目送他跳脱的跑走,一直在阴影里冷眼旁观的顾晏笑眯眯的摇摇头:“无知真是幸福,善哉善哉。”
语毕,他又冲长安促狭的眨眨眼:“我没看错你,陆姑娘果然好手段。”
“智者见智,淫者见淫。”冷漠的瞪他一眼,长安拉起绳子,随手把他拖到柴房:“我警告你,少耍花招,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之前情况紧急,我才不辞而别;眼下一切太平……”
“少废话,你以为我会信?”
“防备心太强的女人,听说老得快。”
“谢谢提醒,我会记得在年老前拉你垫背的。现在,闭嘴!”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