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门大开,风雪顺着这道缺口掠过,呼呼作响。
与风雪一道来到这间酒馆的,还有十一人,十一个肃杀的人,十一个哪怕你用鼻子闻,都能在他们身上嗅到血腥味的人。
一行十一人就着堂门前的桌子落了坐,已有些锈迹的玄甲于落座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剥落下些许暗红色的锈迹,细看之下竟是常年累月所残留下来的血锈。
十一人坐了三张木桌,其中两桌五人,一人独坐了一桌。大秦军中,纪律严明,等阶森严,不消多想便知,独坐那人定是这一行枭首骑的头领,枭首军中俗称“老虎头”。
小二偷偷地瞄了眼那独之人,脸上的面具于其他几人,大体相似,细微处却又有几分区别,不同于另十人的青色面具的是,此人脸上的虎首面具通体漆黑,更是多了几分神韵,宛若一头蛰伏在暗夜里的猛虎,静静地等待着它的猎物。
堂内,噤若寒蝉,若这些刀客干的是刀口舔血的营生,那枭首骑便是踩着尸山血海,自地狱而来索命的修罗。
小二哥也是人,自然也会害怕,可是身在其职,只能咬着后槽牙,硬着头皮走到三方桌前,躬身道”
短暂的安静之后,独坐那人掸了掸肩上的雪花,扯着略显沙哑的嗓子,答非所问道:“许久未见,未曾想当年一个黄毛丫头竟成了这天门峽外赫赫有名的金老板了!”
金香玉寻着声音,思绪回到了从前,脚下的步子动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走到那方桌前,摆了摆手,示意小二哥退下,双手捏起兰花指捻于腰间,欠着身子道:“顾老!”
独坐那人点了点头,道:“看起来金老板记性尚可,且记得小老儿!”
“顾老之恩,晚辈没齿难忘!”,金香玉仍未起身,微微弓着身子毕恭毕敬地说道。
堂间,出奇地安静;
刀客们瞄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二人,“顾老”他们是知道的,在这天门关很难有人没有听过“顾老”二字,因为他杀过太多人,太多赫赫有名的人;刀客们当然不是好奇“顾老”的身份,他们只是好奇“顾老”与金香玉二人的关系,即便是那一行枭首骑也竖起了耳朵,生出了些好奇。
顾老揭下面具,露出一张爬满沟壑的脸,淡淡的蜡黄色说明他已不再年轻,可那双锋利的眼睛,似刀,似电,又有谁能不对其畏惧呢?
老人笑了笑:“老夫也是循令而行,杀些与朝廷离心之人而已,又何来恩德之说!”
金香玉闪着眸子,额头微微渗出几滴汗珠,道:“即便如此说,顾老也是救了小女子一命,小女子自然是对顾老感激涕零,愿为大秦市鞍马。”
顾老似乎对金香玉的答案很是满意,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挺识时务,不过鞍前马后倒不必了,管饭可好?”
“自然!”一言既出,金香玉如释重负。
只是短短几句看似无关紧要的叙旧,金香玉也是如履薄冰,所谓与虎谋皮便是如此,更何况那老人不是虎,却甚老虎十倍百倍。
一番吩咐之后,金香玉又来到老人桌前,问道我也好安排一二。”
顾老摆摆手,道:“只是休整片刻,喝些酒,暖暖身子,解解乏!改日有空再来叨扰一下。”
金香玉想再问些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只觉有些不合时宜,便只道:“我这间小酒馆,自是欢迎之至。”
言罢,金香玉施了一礼,施施然地向后堂走去,只是一个邋遢的身影挡住了金香玉的去路。
乞丐模样的少年,当然不会是陋街边那些伸手讨人施舍的乞丐,况且这十年间,已难有物可入少年的眼了,可是他却伸出了手,伸出手自然是讨要东西,那少年想要为何物呢“老板可否留我一物,给我作个念想也好!”
好生一个登徒子,当真是色中饿鬼,即便是后厨里那个老实巴交的大光头也如此想。
金香玉似未闻其声一般,不理不睬,只顾挪着步子;
那少年却也不死心,伸着手一溜烟地跟了过去,似乎可以跟着金香玉一直到天涯海角、人间尽头,这执拗劲头,较之那些讨要银钱的乞丐更为恼人。
一跟一随,那场景好似琼瑶小说里男女之间那种暧昧的纸短情长(好像串戏了),不过置于此情此景之间,却分外滑稽。
金香玉只觉一阵头大,冷不丁地竟是招惹了这么一个奇葩,无奈之下,随手捻起柜台上的一张旧抹布,扔将过去。
抹布很旧,却是这酒馆里难得没什么油污的物件儿,即便如此,一张旧抹布放在任何人眼里,那都是一件毫无价值的破落什子;
可少年乞丐有些与众不同,何况他本来就与众不同,只见少年接过抹布的瞬间,两眼放金光,如获至宝一般将抹布藏于胸前,登时侧开了身子,让过了金香玉,又道:“佳人美意,在下却之不恭!”
堂内,刀客们一众白眼,暗自讥笑道:这小子也算是个情种了,只是脑子不怎么好使,如此敷衍,在他眼里竟成了郎情妾意。
正拨弄着算盘,盘算着今日损失几何的掌柜的,对此不禁有些诧异;这酒馆里,他来的日子最久,跟着老板娘的时间自然也是最长的。这么多年来,老板娘从来都只与人谋利,从未送过何人何物,即便是一毫一厘,今日估摸着也算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遭了。
自接过抹布以来,少年便嘟囔着嘴傻乐了起来,嘴边不知咕嘟些甚“胡言乱语”,这世上最玄妙的东西大抵就是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