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骚乱刚刚结束,一千二百支箭组成的小片箭雨就飞射湖面,劲驽营用的是前朝硬驽,最远可射四百余步,需要手脚配合拉驽。湖面上最前排的敌军,竟然算是开弓熟手,三百步就开弓还手。但是竹排轻薄,一直随水漂浮,很影响弓箭手的准头,但他们只能多费精力,等待比较稳当的时候松手放箭。秋忆鸿这边的硬驽手就不需要多费眼神,一排排的弩箭飞射湖面,就如同校场射草人一般。其实敌军下水时,并不是成排游向对岸的,毕竟带兵的人不傻,连成一排就意味着被敌人箭矢射杀的地方更大,更容易造成伤亡。但简易的竹排毕竟不是容易控制的舟船,刚到湖中深水区,箭型队列就控制不住了,散成一团。加之那时看到对岸树立的旗帜突然拔掉,老卒们以为是对岸的流民初次上战场,心里怯懦往后撤军了,也就不在费力控制竹排,最后随那流水成了一排接一排。等快到岸边时,才突然发现岸上布满了弓弩手,随之就是一片一片的箭矢射来。竹排在湖面上漂流本就不快,这给了秋忆鸿一方的劲驽手充足的射杀时间,从三百步的距离射杀至二百步,这时候秋忆鸿让劲驽营后腿五十步,接着射杀。这个距离劲驽很好的发挥出破甲的杀伤力,不亏是能射透贵族重甲的硬驽,放在竹排上敌军那未裹重甲的身上,更是箭至肉翻。很多流民出身的士卒,在被数支箭矢射中后眼珠,大腿,手臂,或是胸膛腹部,没有立即死去,总会痛的拉扯身边的流民,连带着一两个人落入水中。靠岸的湖水已经渐渐漂红,秋忆鸿这边有刀牌手护着,湖中射来的利箭并没有给劲驽营的士卒带来多大伤害。而湖面上的敌军,从距湖面三百步时就开始成片的死伤,外加被动落水与主动跳水溺亡的,约有千人。每一竹排上乘坐五人至七人不等,看竹排粗细大小而定。敌军所带的竹竿大约制成了一百五十片竹筏,所以第一次下水的只有千把人左右,带兵之人可能考虑的是多往返几次,就能把人运送至对岸,并没有料到蕲州城的守军竟然有一千多副硬驽手。硬驽这等利器哪是造反的流民能持有的,最多在县衙的班房里找到几副良弓,就算蕲州城是府城,也不能有上千副硬驽常备于库。但是不光这第一批带兵之人没有料到,就算是洛乾天任之道他们也料不到。要知道栾之武不光是黄州府的知府文官,也是西北的建功旧将,硬驽不光装备给每个州府的暗卫,也装备给秋家分落各地的棋子将军手里。秋忆鸿从安庆府带来的二百暗卫,每人都有一副硬驽,这栾之武暗中库存一千副,还是正常的。毕竟西北军在大杀伤力武器上是很在意的。
湖中漂至岸边的竹筏上皆躺有染血射杀而死的士卒,漂浮在血染的湖水之上。就在刚才哀嚎痛苦之声,束手无策的嘶吼之声夹杂着箭矢破空之声响彻湖面,转眼间又归于寂静。世上最脆弱的便是人命,在战场上人命的韧性还不如那湖边水草,水草还能漂摆多年,而人转眼就没了声响。这场景在秋忆鸿看来,只能说一个惨字,他比别人清楚接下来还有更惨烈的,未来更有。
没有给劲驽营士卒时间去感受人生初战沙场的滋味,秋忆鸿转身下令:“所有劲驽营新手脱衣下水,把那湖中漂浮尸体上的箭矢重新拔下来,留作下一场厮杀用。”流民出身的士卒,很多都见过死人,可他们没有见过被自己射杀的死人,也没有杀人过后再去翻看拔箭的经历。这很恶心人,也更让人恐惧。可是他们看到再次转身向湖的秋忆鸿已经开始脱衣,所有的劲驽营新手便纷纷脱衣下水,还有那刚至的一卫流民新军就在湖边伫立默看。
这才是为将者应该考虑的。
无论军中存箭多寡,现在就是要拔死人身上的箭矢,更何况蕲州城的箭矢真没多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