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4点10分,来了一位女人。教室里只剩下严冰和许光子两个人了。
严冰仔细打量着刚刚进来的这个女人。她大约40出头,皮肤白皙,留着齐耳短发,眼泡有些肿,看上去像刚刚哭过了似的,但事实上并没有。这个女人的生相就是这样子。
“你是……”
“我是许光子的妈妈,来接许光子的。”
“哦,你好你好。”严冰连忙站起来。
许光子是被收养的,这个女人自然是他的养母了。她一定是个特别善良的人,因为一般人绝不会去收养一个患病的12岁的孤儿。12岁的孩子什么都懂了,很难养亲热,更何况身上还有病。
“他爸爸怎么没来?”
“老许单位还有事,来不了。我也是单位上班的,所以来迟了。”
“明白明白。许光子还在睡呢。你是不是在教室里再等一会,等他醒了再走?”
“那就再等一会吧,反正我也背不动他。老师,光子麻烦你了。”
“没有没有,不要这样说,对于你们两夫妻,我是很佩服的。”
胡小月愣了一下,说道:“老许都告诉你了?”
“嗯,老许也是怕我误会了许光子才告诉我的。你知道,学生上课睡觉老师是无法忍受的。”
“是啊。”胡小月道:“这孩子真是命苦,为了救别人,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什么,救别人?什么意思?”严冰听糊涂了。
“咦,这事老许没有告诉你啊?”
“没有没有,什么救别人,老许根本没说。”
“那是我多嘴了。”胡小月显得很后悔。老许不把孩子救人的事情说出来,一定有他的考虑,自己真不该多嘴。
“许光子妈妈。”严冰诚恳地道:“把许光子的事情尽可能多地告诉我吧。我是他的班主任,应该知道那些事。我保证不会跟别人说。”
“这样啊。”胡小月犹豫了一下道:“其实也不需要我说,你只要上网将‘集昌孤儿院光子’这几个字输入一搜,就什么都知道了。”
“好,我回去就搜。”严冰收拾起桌上的东西道:“那我先走了。”
这女人一旦起了好奇心,是再难抑制的。她迫不及待地想早点回去,好上网搜一搜有关许光子的信息。
“好的,老师走好。”
严冰走后,教室里只剩下胡小月和许光子。
太阳已经减弱了它的火力,从教室的一边溜达到另一边,并且矮下身子,给课桌描上金边。
胡小月坐在许光子身旁,想起自己从前也曾这样坐在另一个孩子身边,忍不住泪水涟涟。
这时许光子动了一下,胡小月赶紧擦去泪水。她以为他醒过来了。
但是许光子只是换了个姿势,便继续酣睡。
胡小月仔细打量着许光子的侧脸,觉得他长得明明很讨人喜欢,又是个男孩,为什么患病前就没有人愿意收养他呢?
胡小月想不明白。
她想起那一天下午,阳光下这个孩子举起双手使劲向着车子挥舞,那情景就像一个漂泊多年的浪子终于见到了久别的父母,而情难自禁。
那一刻她忍不住热泪盈眶,仿佛这个孩子就是她早年失去的儿子,在祈求着让他早日回到家中。那时候她就下定决心,要将自己的命运同这个孩子联结在一起,用尽下半辈子的光阴和他结下超越血脉的亲情。
“也许这就是所谓缘分吧。当别人都不要你的时候,我来了。”胡小月伸手抚了抚许光子浓密的头发。
在等待中斜阳又矮了一些,差不多要掉下西边的那个山头了。
许光子依旧没有醒来。
工作了一天,又坐了许久,胡小月累了。她学着许光子将头抵在课桌上,想放松一下,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许光子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灯火辉煌。他连忙站起来,却发现身边的桌子上趴着一个人。
“是养母!”
“她一定是等得太久才睡着了。”
许光子的眼睛有一些酸涩。他活到12岁,从来没有哪个人像这对夫妻这样待他好。想到自己的病,他心中充满了歉疚。
“啪。”有人按亮了教室的灯,突如其来的亮光让许光子一时睁不开眼睛。
“光子,你醒了,怎么你妈妈倒睡着了?”
“是养父!”许光子睁开了眼。养父的半边脸还肿着,是那个姓王的人打的!
“爸爸,你的脸怎么了?”许光子明知故问。
许六年吃了一惊。他刚才好像听到许光子在叫他爸爸,难道是他听错了?这孩子怎么突然就叫自己爸爸了呢?
“你说什么?光子。”
“爸爸,我是问你的脸怎么肿了?”这一声爸爸许光子叫得那样自然,好像他本来就是许六年儿子一样。
许六年的眼圈红了,中午被打的委屈眨眼间烟消云散。有许光子的这一声爸爸,就什么都值得了。
“啊,这脸嘛,是爸爸不小心摔的。”他掩饰着。
“爸爸,你以后走路要小心。”许光子也不说破。
“嗯,爸爸知道了。”
说话声把胡小月吵醒了。她坐起来看看这父子俩,不好意思地道:“哎呀,我怎么睡着了?”
“你一定是累了,妈妈。”许光子道。
胡小月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许光子的嘴唇,那里面刚才好像发出过“妈妈”这个音。
“妈妈,你怎么了?”许光子问。
没错,这孩子确实叫自己妈妈了!
刹那间胡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