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历丁丑年乙卯月庚戌日,商隐王武庚为刺客所伤,崩卒于汤邑南勉县大会盟谷,在位四十又四年,子服负“弑君弑父”双重罪名流亡异乡,不知所踪。
翌日,子商子辛即位,是为惠王,通缉御令颁布天下,四海之内追剿王子服。
然而,商王廷诸官皆不认可新王自称,商子辛骄奢淫逸之名天下尽知,不配自称“惠王”,朝中大臣纷纷联名谏言,逼迫商子辛改称“灵王”。
商子辛与其父隐王相比的确手段雷霆,先后绞杀一十三人,流放百人,商巫无能为力,只得反复规劝众人暂且忍耐,莫要再做此般徒劳无功之事,待新王崩卒后是何谥号还是由百官说了算,眼看不日朝廷即将空虚,朝官只好迫不得已放弃死谏,得过且过。
同年同月,东原太女姜妲因参与会盟时不幸坠落会盟台而摔伤手臂,幸好会盟台远远低于常规建制,否则恐有性命之忧,姜妲卧床后不久,东原公主府改称“太女府”,东原王接诸子与其母入宫,杀母留子,诸子幽禁深宫永不得出。
东原太女坠台一事世人未敢议论,然心中已将商子辛视作罪魁祸首,商子辛与阴阳巫私下往来迫害商服之事早已人尽皆知,大会盟时商隐王尚未说出继任商王属意何人便遭遇刺杀,其后却又莫名其妙地喊了商服的名字,有心之人早已推断出大半真相——
商子辛得知商隐王欲改立太子的消息心存怨怼,联合阴阳巫迫害商服未果便借由诸侯大会盟的机会加害商隐王与王子服,不曾想商隐王死前竟还有力气喊出继任商王的名字,商子辛气急之下便顺势将商服指认为凶手,其后阴阳巫作法令谷中泛起浓雾,商子辛本想借机杀害商服反被其趁乱逃脱,只剩一个“站错阵营”的姜妲还在台上,商子辛迁怒与其遂将之推下会盟台欲取之性命。
传言说得有板有眼,多半人都信以为真,商子辛于天下人眼中形象信誉一落千丈,当事之人却只是笑而不语,不置可否。
六月末,容宣因谏言有功受封太女府少庶子,他写信告知萧琅此等喜讯,然放出去的藤鸟不久便原封不动地折返伊邑,萧琅已然不在汤邑,两人再度失去联络。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卫国国后牝鸡司晨执掌大权,俨然女王姿态,卫武侯病重,于廿九日薨逝,卫公子羽流亡四方,国中长乐君起兵夺位,于绵阳兵败被杀。
卫国后携国玺回归东原,东原王兼并卫国,至此东部沿海诸国北至燕地南境、南至卫国双屏山山脉已全部划归东原国所有,东原“万乘之国”实至名归。
冬月,北风其凉,雨雪其雾。
东原颁布了新的征兵诏令与赋税徭役,寓兵于农划井而居,入而整旅,归而饮至,多丁户取其半,单丁户免兵役,无丁户免徭役。
其后太女又改无丁户免服徭役且赋税减半,一时之间东原刮起生女之风,新户子女稍有协调,然依旧难改生男者众的局面,乡野溺毙遗弃女婴的现象屡禁不止,至偏鄙村落男丁婚娶之难犹如上青天,甚至不乏一女多嫁的秽乱场面。
同月,西夷王南下,越明年,南部诸国只剩群山环绕中易守难攻的魏国与吴国,南地尽为东原西夷所瓜分,东西二国风头无两,南北三足鼎立之势大成!
三月开春,商惠王行春耕大典,东原新令正式施行。
天气见暖,容宣却不幸染了风寒,咳嗽不止,钟离邯一天三遍来看他,容宣时常有种自己大限将至的错觉。
“还没有疆景先生的消息吗?”钟离邯手脚笨拙地缝补着自己的旧衣裳,余光瞄见了枕边原封不动的藤鸟,遂问道。
“没有,去岁六月便不在汤邑了,燕赵之地她也去过,这半年多她能去哪里?”容宣叹了口气,本以为去岁会盟能见到,不曾想只听了听声音,连人影都没看到。
“去了西夷呗,或者正在来东原的路上,又或者正在东原去西夷的路上,疆景先生总归会到伊邑来,您再等等。”钟离邯补好衣裳心满意足地抖开看了看,很尴尬地发现两个袖子缝在了一起,一上午的工夫算是白费了。
容宣瞟他一眼,发现此等武夫的针线活着实令人感动,“闲来无事你缝什么衣裳,瞧你那针脚寒碜的……”
“我现在练好将来成了家不吃亏,也好给良人缝衣裳。”钟离邯一脸如沐春光欢天喜地的模样。
容宣狐疑地打量着他,忽然长叹一声,“唉,常言道人不如旧衣不如新,到了你这儿却恰恰相反,衣不如旧人不如新啊!你是何时有了两情相悦的人家,我怎地一点不知?”
“没多久,就前两天,您病着天天在屋里哪能知道!”钟离邯红着脸搓搓手,十分难为情地偷瞄了容宣一眼。
“久病床前无孝子啊!”容宣点点头,心里有些悲愤,在床上翻了个身裹紧锦衾,“于我小疾缠身之时竟偷偷摸摸与人相好,你快把我气走算了!”
虽然有些生气,但他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钟离邯对方是哪家女子。
钟离邯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小声与他说是东市一家采桑女,虽貌不惊人但人品性格却是极好,她家父母兄姊亦是好人,也不嫌他穷亦或是如何,百般看百般欢喜,如果可以他愿意娶她回家做良人,只是怕人家淑女跟着他受苦。
听他这般说话容宣不禁多看了他几眼,钟离邯脑筋不太好使却不想竟是如此深情厚谊,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他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