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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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寺中厢房不比王府,稍有些简陋,室内铺设一张低矮木床,倒还算是宽阔,可供两人安睡。
今天发生了许多事,赵豫戈脸上满是疲倦,徐云期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帮他更了衣,梳散发冠,两人稍微洗漱一番就上床歇下,渐渐入睡。
夜半时分,四下寂寥。
她被一道声音惊醒,那是一种被极力压抑住的声音,起伏断续,像是一只笼中的困兽在做垂死的挣扎。
徐云期一惊,翻身坐起,房间里除了月光,没有任何它物入侵。
她环视一圈,发觉身侧的那个人在睡梦中蜷缩成一团,他把平日里那颗骄傲的头颅埋在被褥里,墨色长发和汗液混在一起,胶着在颈脖处。
他在呜咽,喉咙发出哽咽的声响,那种声音很低很低,压抑至极。
徐云期脑袋里空白一片。
她低头仔细去看他的脸,他好像被梦魇住了,眉头紧锁,满头大汗。
她犹豫了一下,取来湿的布巾替他擦汗,然后用手轻轻去拍他的背,一下一下,像小时候她做了噩梦,嬷嬷会点着烛火进来,抱起她,给她唱着一只旧时余淮的曲儿,她还记得嬷嬷肉肉的手掌合着拍子,轻轻抚拍着她的背,那是被掩藏起来的记忆。
许久许久,待到他终于平静下来,又沉睡过去,四肢慢慢放松,眉宇渐渐舒展。
那个缠着他的噩梦已经过去了吧?
徐云期掩下心中复杂,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子,他也是个血肉之躯,这一刻,他不是外人眼中那个遇神杀神,遇魔斩魔的大梁利刃,而是一个失去心中归属的凡人,和她一样,也会有这样软弱的时候。
寺院的纸窗很薄,月光漫透进来,上面浮动着庭院里花树的影子,徐云期注视着那些随风摇曳的树影,也缓缓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