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德里尼的家长已经开始慌张起来了,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能成为佛罗伦萨的第一旗手,也完全是因为有着一个枢机兄弟的关系,在朱利奥.美第奇没有回来的时候,依仗着第一旗手的身份,索德里尼尽可以欺辱他,嘲笑他,但他真正站在索德里尼面前的时候,他连一句诘问都问不出来。
索德里尼枢机却要比他的兄弟胆大得多,除了洛韦雷家族的承诺之外,他认为,朱利奥.美第奇的回归或许会令得一些人动摇,但那针对美第奇的,所谓三条罪行的流言可不是今天才在佛罗伦萨扩散开的,而且朱利奥.美第奇自从1494年后,就很少出现在佛罗伦萨,只由卡博尼与内里代他发声,民众对他并不了解——索德里尼枢机凶狠的视线地在那些还未投下一票的三千人大议会的成员中来回巡梭,试图从中找出愿意坚定地站在索德里尼家族一边的人。
但令他失望的是,大多数人都有意避开了他的眼睛,他们的手握得紧紧的,有时候还会背转身——对着索德里尼枢机。
等到这三千人投票完毕,负责监督此事的官员上前询问是否可以当众点票了,索德里尼的家长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拒绝,他可不如自己的兄弟有信心,但索德里尼枢机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值得哆哆嗦嗦地同意了。
那只巨大的箱子被倾倒在一个四人才能抬动的方形浅底托匣里,这还是索德里尼家族特意准备的呢,好让美第奇以及其盟友第一时间看到最终的结果,结果是出来的很快,可惜的是与他们期待的恰好相反,红色小木球的数量显然多过了黑色小木球,而且占据了很大的优势,鉴于之前已经有数百人先行投票,也就是说,从朱利奥.美第奇进入市政广场之后,那些人就毫不犹疑地投向了美第奇这边。
是啊,正如索德里尼枢机所说的,朱利奥.美第奇确实很长时间没有回过佛罗伦萨了,但同样地,因为他长期身在罗马,消息并不如他以为的那样准确——朱利奥.美第奇的名字还未完全地从佛罗伦萨人的记忆里消失,他们虽然不知道查理八世被迫推出佛罗伦萨乃是美第奇的首功,却知道美第奇给他们带来了羊毛脂与羊绒,复兴了佛罗伦萨;也知道是他在凯撒.博尔吉亚意图对佛罗伦萨展露獠牙时,慷慨地调派了三百名火绳枪手,以及小型火炮与火炮手,这样,卡博尼与内里家族才得以在佛罗伦萨外打了一场漂亮的狙击战,保住了他们的喜乐安宁;而等到列奥纳多.达芬奇与米开朗基罗从法国的布雷斯特回来,他们知道的东西就更多了——对朱利奥.美第奇,这两位可敬的大师总是不吝自己的溢美之辞的。
他们不是不感激的,但佛罗伦萨的民众总要比意大利其他地方的民众更忘恩负义一些,他们曾经支持过科西莫,支持过萨沃纳罗拉,甚至支持过凯撒.博尔吉亚,但他们最终支持的还是自己——在朱利奥.美第奇远在罗马的时候,他们就将他的恩惠丢掷在脑后,为了索德里尼的金弗罗林出卖恩人;而朱利奥.美第奇突然回到佛罗伦萨的时候,索德里尼的金弗罗林相互敲打的声音又不是那么清脆了,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羞愧,更多的还是那份来自于庇护三世的敕令——他并未失宠于教皇,甚至可以说,这件事儿,反而凸显出了教宗阁下对他的爱惜。
平心而论,若是他们在做重要的买卖时,他们的学徒或是弟子突然说要离开,即便不驱走了他,他们也一定会生气的。那末,庇护三世不但不生气,反而还给了他更多的自由与权力,一意纵容着他,天主,难道还不能说明,他有多么地爱他么?就连一些父亲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未必有这样好呢。
投票结束,一些人,尤其是那些投下了黑色小球,支持驱逐美第奇家族的人已经心慌了,他们急着想要离开,却发现,市政广场外的道路都被士兵把守着,他们想要叫嚷,或是拔出武器,就被寒森森的弩箭尖头与黑洞洞的火绳枪口逼回广场。
“是谁在那儿!”索德里尼的家长大叫道。
朱利奥举起一只手,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围绕着市政广场,那些被黑暗笼罩的小巷子里,毫无预兆地亮起了数之不尽的火把与蜡烛,原本已经有些黯淡的广场又一次灯火辉煌——人们拥挤在广场中央,惊慌不已地看向那些人——为首的人奢侈地披挂着如同骑士一般的半身甲,其他的人则佩着整齐的皮甲,但都披着白色的短斗篷,斗篷上有着美第奇家族的小球盾形纹章,持着佛罗伦萨的人已经非常熟悉的火绳枪,或是举着已经上好了弩箭的十字弓,而他们的身后,站立着更多的士兵,虽然他们无法看见那些林立的长矛,但总还是能够瞥见偶尔折射着火光,如同星辰一般在黑暗中闪光的矛尖。
索德里尼枢机陡然转身,恼恨地低声问道:“你不是说那些火绳枪手都已经被你们卸除了武装,关起来了么?”他满心焦灼地又看了一眼那些突然出现的士兵:“还有那些士兵,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朱利奥.美第奇和他的侄儿也就算了,这里……至少有上千人,他们是怎么来的?而你昨天还在跟我说,佛罗伦萨毫无异状,这叫没有异状?他们都是从美第奇的裤裆里长出来的么?”
这句脏话对一向自矜的索德里尼枢机来说相当难得,但索德里尼的家长,他的兄弟此时可生不出嘲笑他的心思,他看向家族的雇佣兵队长,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