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请御医,又是煎药,又是敷巾帕降温,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唐墨辰才终于打发走了所有忙前忙后的人,安静地守在床边。床上,宇文宓宁静地睡着,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依然潮红一片,好像擦了嫣红的胭脂一般。唐墨辰将手背轻轻地放在她的额头上试探着——高热是退下去了,可她的身子仍旧比平日里温热许多。他收回右手,情不自禁地长叹一声。
思绪不禁飘回昨夜。
他在喜气洋洋的婚房中,掀开了新娘的红盖头——一张美丽明艳且妆容精致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双瞳剪水,肤如凝脂,螓首蛾眉,披着火红的嫁衣,好一个花容月貌的新嫁娘。
只可惜,这张脸是陌生的,这新娘不是他期盼见到的。钟慕悠巧笑倩兮,却始终无法让他报以微笑。
他耐心地等到所有仪式结束,等到喜娘们离开新房,回过头来,正视他的新婚妻子。他从她的眼中看出了娇羞和期待——其实,若有可能,他并不想伤害她,可已经送出去的心,哪里还能收得回?于是,他微微一笑,面色柔和,出口的话语却直白而冷漠:“钟小姐为我作出的牺牲我会永远铭记在心,只是你我的婚约毕竟是一桩交易,我不会逾越雷池,因此日后你若后悔嫁给我,我会放你走,你也可以毫无负担地出嫁。今日辛苦你了,早些歇息吧。”
他没有错过她眸中变换的色彩——从最初的错愕失望到迅速平静下来的故作镇定。“为何?”他听到她冷冷地发问。
“你是慕枫的妹妹,我不想欠你太多。”他背过身去,低沉地解释,不待她继续说话,便离开了她的卧房。他明白自己的决定太过冷漠无情,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他究竟是不想欠她,还是为了与她划清界限而寻找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收回思绪,忧伤地凝视着床上沉睡的人儿。他已从依诺的叙述中了解了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钟慕悠的意图也猜出了七八分——早知是如今这般境地,他是否不该在大婚之夜对新婚妻子说那样的话?
床上的人儿忽然轻微地动了一动。他立即压下所有情绪,温柔地笑着,凝视着她缓缓睁开的眼眸。
“辰……”她慵懒地笑起来,软软地呼唤着他,声音甜腻地落在他的心上。
“睡得好吗?”他温情脉脉地问,眸中噙着潺潺笑意。
“嗯!”她愉快地点点头,这一觉醒来,似乎病好了不少,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但没过多久,便又觉得身上仍冒着热气,不禁抱怨道:“好热啊。”
他连忙按住她想要伸出锦被的手臂,又替她盖好被褥,温声说:“忍耐一下,即使热也不能再受凉。再发些汗,病就全好了。”
她听话地收回手臂,却蹙起眉,小声问:“你都知道了?”
“嗯。”他简单地应道,并悄然移开了视线,仿佛不敢去看她眸中的紧张——他怎么就没想到,昨夜的房顶上那么冷呢?
“对不起,”她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闷闷地自责,“我是不是又给你找麻烦了?”
他忍不住又是一叹,答道:“是啊。”看到她愈发紧蹙的秀眉,他不禁伸出手,抚摸着她微烫的脸颊,爱意绵绵地摩挲着,微笑着低声说:“自从有了你,我便有了软肋,有了各种各样的麻烦。可是,我甘之如饴。”
她眸光微颤,眼角似乎泛起了湿意。不管不顾地起身,她一下子扑入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声音微哽:“有了你,我就像有了盔甲,可以很坚强、很勇敢。”
他把她细密地搂在怀中,唇边笑容越扩越大。
“咚咚。”但却在此时传来了敲门声,“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唐墨辰重又将宇文宓放回床上,盖好锦被,并拉下床帘,遮住她的脸,然后才淡淡应道:“进来。”
唐新轻手轻脚地走进卧房,并悄声关上了门。来到床前三尺的距离,他先向唐墨辰见礼,然后禀报道:“殿下,太子妃此刻跪在外面,想要见殿下一面。”
唐墨辰面不改色,淡然道:“不见,让她回去。”
“可是……”唐新犯难地皱着眉,犹豫再三,快速地说,“太子妃说,若是殿下不见她,她便长跪不起。”
这是在威胁他吗?唐墨辰的脸色倏然变得阴冷,低吼道:“那就让她跪着吧。”
然而手背上忽然一热,原来是宇文宓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床沿的手。他脸色不好地低下头,正对上她劝解的眼神:“辰,别这样。外面冷,不要再让太子妃冻病了。”
他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他明白,她是想说,他们毕竟是新婚,而且再过一日新娘还要归宁,这个时候是无论如何不能出任何差错的,不然,不仅钟氏面上无光,恐怕连他的父皇也不会轻易放过他——还有他想保护的人。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轻柔地放回锦被里,对她安慰地一笑后,起身向外走去。转身的一瞬间,他已恢复了从容冷静的常态。唐新见状,忙不迭地快步向前,替他打开了卧房的门。
门外,钟慕悠挺直身子,跪在冰凉的石板路上,微垂着头,眼圈似乎红红的。夜风冷冷地侵袭,她却丝毫不见瑟缩或发抖。听到门开启的声音,她赶忙抬起头,看着他挺拔的身姿渐渐清晰起来,半是愧疚半是委屈地说:“殿下,悠儿不是故意的……”
唐墨辰扫了一眼她泛红的眼圈,不易察觉地嘲弄地笑笑,淡淡地说:“太子妃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