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平五年,谦亲王王妃沈氏抑郁离世,次年,谦亲王上折自请戍边,帝不允。
元平七年,兵部尚书简豫平上书参庆州巡抚刘青文结党营私、徇私枉法,帝震怒,命彻查,废太子一党尽皆落马。
元平十二年,丧钟震响,太上皇驾崩,谥号孝武承天皇帝,满城缟素,沿途送灵者十数万人,传闻太上皇死时手中握着枚玉佩,元平帝严令禁止宫人提起,人人讳莫如深。
同年七月,宗人府上了道折子,废太子穆怀诚病重,元平帝命太医尽力救治,太医束手无策,以人参吊命。
八月十四,废太子穆怀诚卒,享年五十二岁。
久无人造访的小院这天被人推开了门,正值春日,杂草遍地,院中尽是野草,来人踽踽前行,佝偻着背,拨开草叶,脚步停在院中的石桌前,两个酒杯被正正摆在桌子上,上好的千日春注进杯中,生满皱纹的手颤抖着举起酒杯,坐在桌前的人笑了笑:“哥哥,这杯我敬你。”
对面无人应答,他也不在意,一杯接一杯的喝,壶空了,他倒了两下没倒出来,扔了酒杯,笑的越发开怀,站起身往外走,口中唱着杨慎的《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阳光透过云层投射在他鬓角的白发上,明暗交错间,一滴泪自他眼角滚落,砸进了地上的尘埃里。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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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筹交错,宾客尽欢,舞女曼妙的身姿在中间起舞,天际寒月洒下清辉,月光如水,覆在年轻的太子脸上,他伸手轻轻一抹,指尖有潮湿的触感,将手指含在口中吮了一下。
“咸的。”
穆怀诚抬眼去看两侧坐的东倒西歪的人们,目光划过那一张张熟悉的人脸,又抬手去看自己绣着金线的太子冠服,四爪金龙咆哮着,似乎要冲出禁锢,这一切让他熟悉的几乎要笑出声。
这是征和二十二年的春和宴上,他十八岁,离他被废还有十九年。
他的好兄弟们,一个个恨得啖他的肉饮他的血,只因他是太子,离皇位最近的那个人,他的父皇,宠了他十多年的父皇,冷眼旁观,甚至一手促成了皇位的争斗。
他当了整整三十七年的太子,皇位就像是吊在他眼前的萝卜,诱惑着他,他的脖子却被缰绳紧紧套着,苟延残喘,不得自由。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穆怀诚的失态几乎一瞬间就收了起来,底下众人只看见他支着脸庞微笑,雍容华贵,天生便似王者。
“说。”
“皇上如今已经到了远郊,明日便可回京。”
“知道了。”
报信的侍卫退了下去,穆怀诚捻了捻自己的指尖,笑了:“明日随孤接驾,散了吧。”
“诺。”
众人散去了,穆怀诚坐在高高的位置上,脸颊因酒染上了一抹红色,突兀的,他笑出了声,那笑声压抑,卷着厚重的痛苦,近乎神经质,却又含着一丝解脱般的愉悦。
许久,笑声骤停,穆怀诚放开捂着脸的双手,俨然又是一个尊贵的太子了。
“孤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