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佩坐在公案之后,正凝神思考着近日发生的一切。

手臂伤口还是火辣辣的痛,是被范果越墙时掷出的几枚铁蒺藜所伤。不过他无暇顾及,脑中纷乱,雾里看花,他得一一理清才行。

昨夜惊魂一幕后,他把蓝重绛送回房间,告诉她,今夜之事,可对薛苏二人说,唯独不能告诉王家任何一人。

她的困惑写在脸上,少顷,点头答应,望望他,浅浅低头,抿唇不语。

清冷月光下,那雪肤乌发,有着梦幻一般的飘渺美丽。大概是因为手腕尚还疼痛,她无意识地摩挲着,回答他时却神情坚定。他想到少时见过楚州山野里的新竹,表象柔弱,而不能摧折。忽而想伸手摸摸她头发,这个念头又被他快速驱走。

她问,你如何追踪到范果的?你可别告诉我,你半夜蹲在王家墙外,是在等某个笨贼。你们是不是一直跟着范果,才到了这里?

你那苏颜好本事,他在凉州时,听了商队伙计的描述,给柯川画了张画像,后来这画像,贴遍沿途各处,奉命缉捕的人手一份,现在看来,画的分外传神。

他语带揶揄,重绛涨红了脸分辩:什么叫我那苏颜?……

萧佩揉一揉额角,回神,饮了一口清水。他想回头自己先该去见一个人。

今日大理寺已对外宣称,凉州苍松客舍命案的凶嫌范果已经伏法,有人在京城发现他的行踪,报告官府,他欲逃出京城时被捕,在押待审。

今夜可能会是一个月黑风高,偷偷摸摸,杀人灭口的好天气。

范果,你的身份,你不说我便不能设法知道吗?

只看到时,来的是谁了。

苏家庖厨,蒲棠忧心忡忡地亲自在其中忙碌。夫君苏铤早间出门过后,回到家里就说身体不适,午饭他也不动,就躺在房中。她想不如做个鱼羹,加醋开胃,再配一碗粟米饭,苏铤素来爱吃,她亲手端去,顺便问问他为何不快,替他开解。

苏铤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有人在对他说话。

迅之兄,我近来认识了一个少年,和你一样熟知律法,聪明绝伦,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迅之,听说你要和蒲家娘子成亲了,恭喜恭喜,蒲娘子美貌贤淑,又有才名,与你正是佳偶天成!……

迅之,我乃水部侍郎,此事我不为,何人来为?……

迅之……

苏铤一惊,猝然坐起身,四下无人,仅有窗外树叶哗哗轻响,他重新躺下,捂住双眼,再睁开时,那个影子便消失不见。

采茜领着姜游上楼时,小声嘀咕,“要不是听择朱说起,真不信一个管事忽然怎么成了公门中人。”

姜游当作没有听到,见了蜀葵,他不多客套,直道:“我家郎君差我来告诉薛娘子一声,范果招供,伙计阿东是他所杀,至于薛公,他应还活着。”

蜀葵又喜又愁,姜游续道,范果交代,他进屋后,其实阿东先看见了他,被他立刻结果了性命,薛公打开窗户要呼救时,被他扼住咽喉,此时刚好白鹘飞来,啄伤了他,他手一松,薛公挣扎之下,便失足落入澍河。他翻窗到屋顶踩着瓦片回到自己房间,再出门装作刚听到阿北声音,赶来查看的样子。

“范果不说他为何要害薛公,但他承认宛芳堂走水,是他派人去做的,他不肯供出主使之人。郎君推测,他或许和那主使有什么交易,是以咬死不说。”

“后面的事,和伙计阿北的描述一致,此外,有澍河下游的几个妇人说,曾见过一个中年汉子,抱着半截枯木漂来,被一艘气派大船救起,亦向京城方向而来,依她们所述,形貌衣饰与薛公无二。”

大船?蜀葵只觉更加费解,但听闻父亲或许无事,此刻她深深舒了一口气。

姜游说罢,兀自要离开,想了想又停住,道:“娘子莫怪某多嘴,待找到薛公,娘子还是带蓝娘子速回甘州去吧。”

蜀葵不解其意,姜游神秘莫测一笑,“蓝娘子什么也不知,才是最安全,远离京城是非之地,也不要打探旧事。”

毕竟,若不是我家郎君暗里明里地护着他们父女,她哪能活到今日。

“苏铤,字迅之,新科进士苏颜之兄,进士出身,年二十五,熟知律法,曾任监察御史。自幼聪明过人,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二十一岁时即为中书舍人,负责草拟诏书。其父苏枚,曾在刑部任侍郎,现为户部尚书。”

清江酒楼,临窗桌前,萧佩看完姜游设法打探抄录来的苏铤履历,掩卷沉思中。刚才在大理寺遇见寺卿林石德时,他随口跟林石德提了一提苏颜帮忙绘制范果画像的事,借机把话头引到苏铤身上,林石德像是极为欣赏此人,饶有兴趣地讲了他知道的几件苏铤轶事。

比如这位苏舍人拟文书时,不爱亲手动笔,只是随口述说,指派小书吏记录。他腹中草拟,不仅出口速度飞快,难得措辞斟酌得当,小书吏个个害怕被他捉去做这差事,不知多少次苦着脸,请苏舍人口述时稍慢一些,他们记不过来,手腕酸疼得紧。连苏铤的同僚王真都叹息说迅之真乃思如泉涌,某远不能及。

萧佩想,这位苏舍人博闻强识,着实厉害,没想到他认人的本事也不差,只见过我一次就记得那么清楚。本来我打算在王家多留时日,探探虚实底细的。我若留下,她昨夜也不至于受惊,就像在甘州打发掉那几个夜探蓝府的人一样,转头告诉她只是小毛贼即可。

他正想到不知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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