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麻烦,江莫忧空有一腔雄心壮志,却缺乏实施的具体方针,而且没有占据主动权,因为敌人先行造访了。
她看着坐在对面的成桓,觉得非常奇怪:长久不来的这个人,为何突然跑来,说要跟她一起用早膳。
“你盯着朕做什么,朕脸上有饭粒吗?”成桓扒拉了一大口饭,腮帮子鼓鼓的,有一种孩童的可爱。
长得好看的人,连吃饭都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江莫忧暗骂自己定力不足,一边笑道:“没有,臣妾只是奇怪,皇上为何悄无声息地过来,也不遣人通报一声。”她看了看桌上的菜色,实在算不得好,她本来不打算吃早饭,是让小厨房临时做出来的,难免简陋。
成桓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暗暗感叹:想不到皇后的日子过得这样清苦,倒叫他生出一份同情。
想到这里,他温情的夹起一块酱色的红烧肉,满面笑容地放到江莫忧碗里,殷勤道:“快吃。”
皇上亲自夹菜,这是何等的荣光,连最得宠的妃子也未必能享有呢。江莫忧不免受宠若惊,可惜她天生对肥肉抱着抵触情绪,连半肥半瘦的五花肉都不行,更何况她现在还在节食阶段,因此便想婉拒:“不必劳烦皇上,臣妾自己动手就行了。”便要将那块肉挪回去。
成桓的面容沉下来,他的筷子压在江莫忧筷上,尽管他一句话也不说,散发的气势却足够迫人。
皇上的恩赐,从来只能接受,不能拒绝,不管是好是坏。五花肉也是一种恩赐。
江莫忧觉得手上的筷子仿佛有千斤重,她苦着脸,慢慢将那块肉移向嘴边,闭着眼,一鼓作气地咽下去,如同吞下一颗炸弹。
成桓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他一边往江莫忧碗里夹进更多的菜,一边恍若无意地问道:“皇后,你是何时学会洑水的呀?”
皇上的每一个问题都必须谨慎回答,江莫忧可不能像敷衍容心那样,说自己在梦里学会的,她又不是李白,可以梦中作诗。
她忽然灵机一动,记起自己原本的计谋,便摆出一副幽怨的模样来:“臣妾长期避居深宫,闲来无事,偶有戏水之念,如此渐渐习得。”很好,完美地刻画出一个楚楚可怜的深宫妇人形象。
见成桓用怀疑的眼光望着她,江莫忧又补上一句:“怎么,皇上不相信么?班婕妤失宠后尚且做得《团扇歌》,臣妾就不能来一场碧水游么?”
成桓更怀疑了,“班婕妤是……”
糟了,她忘了这是个架空的朝代,江莫忧暗悔自己弄巧成拙,连忙补救:“那个不重要,我打书里看来的,意思对了就行了。”一着急,她连“臣妾”都不会用了。
成桓也不深究,看她发窘,笑而不言,只是仍旧往她碗里不断地增加食物,已经堆得小山高了。
容心在一旁看得笑开了花,看来娘娘的得宠之路已经不远了。江莫忧的脸却几乎皱成一团,天知道,她根本不想摄入多余的热量啊!
好容易伺候成桓吃完,江莫忧万分恭敬地送他离开,待不见人影后,她立刻找了一只小桶过来,努力地抠着喉咙,希望将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成桓走到半路,忽然想起了什么,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小团子:“朕有一个九龙玉佩掉了,想必在玉凰宫里,你去给朕取回来。”
小团子答应着去了,却正好瞧见江莫忧正在满头大汗地催吐,他仿佛见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忙退出来,顺便向成桓禀报一番。
她就这么见不得朕么,连朕给她夹的菜也要拼命呕出来?成桓忽然有一点隐隐的怒意,不知是恼恨江莫忧不识抬举呢,还是嫌弃自己的魅力不够。不过他现在得去处理政事了,却是顾及不上这个。
但,不急,账可以慢慢算,以后有的是时间。成桓悄悄在袖子里握紧拳头,他从来都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从来都是。
小团子与傅婕妤宫里的一个宫女是老乡,而且十分要好。反正成桓没有叮嘱他保守秘密,小团子转手就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说给那位老乡好听,那宫女忠心主子,自然又转述给傅婕妤。
傅婕妤如同得了重要的情报,立刻找了赵充仪和薛才人过来,也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顿。
薛才人听了欣羡不已:“皇后娘娘也太不惜福了,这要换了是我,哪怕皇上吐出来的,我也有本事给他吃回去!”薛才人长着一张和善的圆脸,可是她的为人一点也不和善,舌头也伶俐得到了过分的程度。
赵充仪掩口吃吃而笑:“才人妹妹惯会说笑的!”
她们都是俏皮的人物,彼此调笑热闹,却没想到苏无衣悄悄从她们身旁经过,全听进了耳朵里。
苏无衣回到良宸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一甩手将一沓白瓷碟子从案上拨下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她的贴身侍女彩椒知道她为什么发火,便劝道:“娘娘,傅婕妤那些人一向嘴里没遮没拦的,谁知道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苏无衣厉声道:“皇上身边的小团子亲口传出来的,能有假吗?”
“这……”彩椒语塞,她随即想到些什么,“娘娘,皇后只是呕吐,不见得就是嫌弃皇上呀!说不定她是觉得御膳房的东西不好吃呢?”
“御膳房掌天下珍馐,怎么会不好吃?再说,往日吃得下去,偏偏皇上来就吃不下去了?这矫情的东西,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苏无衣气咻咻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