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君悦守灵三日。
持续了三天三夜的雨终于停了,君悦人从灵堂中走出来。
三日不进米水,身体有些发虚,形容有些憔悴,然步履却是稳健。
“君悦。”
兰若先已经等候在殿外,见她出来,忙上前去搀扶。君悦也不拒绝,两人同来到偏殿。
“姐姐送来了些粥,你喝点吧!”他将粥碗递到她手中。
她接过,慢慢吃着。
她这三天没出过灵堂,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母妃呢?”
“正在招待各国派来的吊唁使臣呢!”
“哦!”刚才是有那么几个使臣进来。她并没有给各国发讣告,各国还是知道了。
也是,这么大的消息,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兰若先觑了她一眼,安慰道:“你别太难过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大王叔叔走时,并没有遗憾。”
君悦边吃粥边道:“我没有难过。”
生死,她见得多了。
“还说没。”兰若先撇撇嘴,“那天晚上你哭了。”
君悦皱眉看他。
兰若先道:“那天晚上,你趴在大王叔叔的怀里,你流泪了,我看到。”
是嘛!原来还是有人看到的。
父王说得对,在家,她是顶梁柱;在外,她是姜离的天。她不可以难过。
正此时,礼部夏春秋求见,是来问三月科考要推迟到什么时候的事。
君悦不解,“为何要推迟?”
夏春秋解释道:“世子可能有所不知,士子科考也算一件喜事,少不得摆酒奏乐。然而按照规定,大丧期间,也就是百日内不得行乐,是以臣请问世子,决定推迟到什么时候?”
君悦道:“父王临终前说过,不行国丧之礼。是以科考照常进行,只是略去摆宴奏乐等一些规矩即可。”
“这,会不会不妥?”
君悦放下粥碗起身,背手看向门外。一身素麻孝服在阳光下略显苍凉,却威严凛然。
“科考,是为彰显各学子的文采才能,是要考验他们的处事能力。如果他们拘泥于形式,在乎有没有那一套礼节那一首乐曲,这样的人就算文采出众也只会眈于行乐,要来何用。”
一番言论,夏春秋除了应声是,哪还敢反驳。
于是又叉开话题去:“吴长史说,世子袭位的圣旨想必不日便会到达,问是否现在就择吉日?”
君悦嗯了声,“你们都看着办吧!”
夏春秋再应了声是,匆匆告辞回去准备了。
等人走后,兰若先才道:“君悦,要不然我也去考试吧!”
君悦疑惑看他,“你这一会风一会雨的,是想干嘛?”
“不干嘛呀!我也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嘛!这样以后谁还敢说我是靠你的关系做官的。”
君悦哦了声,“随便。”
估计也是被别人当成是玩玩而已吧!
没关系,岑阁老的私生子嘛!可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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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姜离王出殡。
君悦孝服郭身,扶灵跟随礼官的唱念,一路出了皇宫,走向朱雀大街,走向王陵。身后棺柩跟随,白纱覆盖,仪卫守护。所过之处,哀乐徘徊,白纸铺地,一片庄肃,百姓跪送。
棺柩进入王陵,石门落下,将一具骸骨,一颗灵魂,永远的埋葬在冰冷黑暗的陵墓中。
君悦抬头望着天,不知从哪飞来的几瓣桃花,纷纷撒撒。
大地春回时,冬去梅落。春去冬来,人来人去,周而复始,一年一年,一代一代。
可是,如若她将来死了,一定不要住在这陵墓中,太黑,太冷了。
一切程序走完,赵之岩上前劝道:“世子,礼典已完毕,请回去吧!”
君悦转身走下台阶,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赵之岩担忧道:“这可太危险了,若是有人刺杀于你......”
“我说了你们先回去。”君悦打断了他的话,上了前面的马。“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然后也不等众人回答,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公孙展不知怎的,竟然也上了马追赶而去。
“哎你.....”兰若先不悦的指着公孙展,却被一旁的南宫素寰拦下。
兰若先甩开她的手,愤道:“他有病啊,追她干嘛!”恨恨的跺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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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一路疾驰向东,往雾芒山而去。
这雾芒山,前不久还和连琋上来过,是赋城最高的一座山。从山顶看过去,可以将群山尽揽,天边处还能看到赋城的一角。
君悦取出腰间的青玉笛,这还是连城送与她的,用习惯了。
横笛就唇,哀乐绵绵。
公孙展站在不远的身后,这山上长了两颗桃树,不知是谁兴起在桃树下栽了玫瑰,扎了小篱笆围着桃树绕了一圈。此时桃花满枝,玫瑰绿意浓浓,春意盎然。
然而与这景很不协调的曲子,是隔忘川。
姜离的风俗,站在最高的地方,为亡魂吹一曲隔忘川,他们能听到。
他,是在送他父王吗?
是啊,骨肉至亲啊!
曲声停,对面的人沉默了会,问道:“你知道这雾芒山下面是什么吗?”
此处只有他们两人,她问的当然是他。
公孙展上前,与她并肩而立,道:“不清楚。这其实是一道悬崖,峭壁高深,它与周边的群山合围,下面应该是一处山谷吧!没有人下去过,因为一年四季茫雾,所以得名雾芒山。”
“是嘛!”仅两个字,也没有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