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懿问:“二公子怎知在下今晚会来?”
君悦喝了口酒,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会提前知道你要来。”
权懿凝眉看了她一会,终是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换我问你,你来做什么?”君悦将手上的酒壶递给他。
权懿接过,仰头饮了一口。壶口未就唇,可以清晰地看到酒自壶中流入他口,竟一滴未洒,喉结上下嚅动一下。月光洒在他如墨的发上,似银狼一般的清冷和桀骜。银袍铺就碧瓦,如一抹瀑布倾斜而下。
“三年前,在下问二公子的问题,二公子可想好了答应?”
君悦收回目光,暗骂一声妖孽。
而后打了个哈欠,叹声道:“我这天天待在芳华苑里,不运动不思考,脑子都有点生锈了,记忆力也不好。大将军三年前说过什么,我好像不太记得了。”
这是变相的不答应。
可权懿也不知道是真的听不出话她的话外音,还是装傻没听懂。反正厚着脸皮说:“既然如此,在下帮二公子回忆回忆。”
君悦投给他一个“请”的眼神,黑眸深不见底。
“姜离脱离朝廷太久了,齐帝一直想收回大权。以二公子如今的名声,和姜离之前的所作所为,齐帝定是不会放你回去的。
恕在下言语不敬,即便有一天姜离王归天,只怕齐帝也会令派一人接管姜离。而你,即便不甘心,也只得一辈子待在这里。”
君悦挑眉,“所以呢?”
“所以二公子不甘心,若你想回姜离,吴国愿助一臂之力。此诺永久不变,这是吾皇的意思。”
君悦冷笑一声,“既然你们这么看重我,那么两年前你们派人在坞猽山刺杀我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权懿一怔,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又很快的恢复平静。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的二公子,死了更有价值。”
当时若是君悦死了,就可以挑起北齐和姜离的战争,吴国趁虚而入。
不过这个君悦还真是不简单,就算人被困此地,也能将手伸到外面去。
当年坞猽山吴国派人去刺杀他是多么隐秘之事,他竟然能查得出来。真是不可小觑。
君悦觉得可悲,人的价值,决定他的生死,听起来多么不公平却又那么的理所当然。
“的确,在你们的眼里,人的价值决定他的生死,我姑且勉强接受你们的价值观。既然你们说能帮我回去,那条件呢?”
权懿晃着手上的酒壶,“二公子聪慧睿智,玲珑通透,有胆有谋,文武双全,吾皇很是赏识。”
君悦勾了勾唇角,“理由呢?”
她为什么要效忠东吴?
“当今天下,群雄逐鹿。放眼四国,南楚兵弱,楚王无心。西蜀和北齐两帝皆已年迈,一场储位之争在所难免,朝堂不稳,军心动摇。想要问鼎天下,怕也须缓个数余年。
而吴国不会面临这样的问题。吴国富庶,兵强马壮,吾皇文韬武略,励精图治,天下盛名。
实不相瞒,吾皇也有一统天下、解救黎民百姓疾苦之决心,而且在问鼎之路上已遥遥领先于其它三国。
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吾皇广开门路,收揽天下有识之才,给予他们施展抱负之机。
吾皇许诺,若将来二公子助他得了天下,你还是姜离王,你还可以继续守护你的子民。一举三得。”
既摆脱了质子的身份,又有施展抱负的平台,将来还可以做一方霸主。
的确是一举三得。
君悦放下腿,坐了起来,与他平肩。沉声道:“你的这个邀请,两年前,西蜀的鄂王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看来二公子早有先见之明,认为西蜀并非佳择。”
“不是。”君悦摇头,“与实力强弱无关。
姜离是北齐的领土,天下皆知。离了北齐,无论依附哪国,都是背叛。毁了名声不说,姜离之才,也难得以重用。
你不用跟我说这种问题你的皇帝会解决,吾国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的。”
一个背叛过别人的人,就永远失去了信任这东西,他人又如何敢用。
换句话说,姜离若背叛齐国投靠吴国,那么吴帝就会真心重用他吗?他不会担心她又背叛吴国投靠他国吗?
信任这东西,建立起来太难,摧毁却是一瞬间的事。
君悦继续道,“还有,我若要施展抱负,没必要舍近求远,齐国就是我最好的舞台。我承认,贵国皇帝是个人物,可是群雄逐鹿,狭路相逢,谁笑到最后也未可知。
退一步讲,就算将来吾国得了天下,贵国皇帝就一定会兑现他的承诺吗?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现在的承诺,跟空手套白狼没什么区别,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
权懿瞬间冷了脸,怒声道:“吾皇不是这样的人。”
君悦站起身,侧头居高临下看着他。
“我没有义务去相信贵国皇帝一定是个守信用的人。说白了就是你我不熟,我和你皇帝更不熟。我若要离开,有的是办法。你们如果真的赏识我,那就拿出更大的诚意来。”
说完,拿过他手里的酒壶,倾城一笑,纵身跃下碧亭,往内殿走去。
什么施展抱负的机会,什么姜离王,都只是一些虚无缥缈的甜头而已。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有那么好骗吗?
万一他是刘邦,是朱元璋怎么办?
她千辛万苦为他打天下,结局就是为国阵亡。这种为他人作嫁衣的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