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热闹已歇,虫鸣阵阵。忙碌了一整天的御膳房已经熄灯就寝。
君悦轻车熟路的进入,然后如愿的在放置珍馐菜肴的桌上,找到了一鹿皮壶的陈年女儿红。君悦颠了颠,很是满意,这酒少说也有一斤。
王胖子还算讲义气,这种普天同庆的日子,还不忘给她这个师父留一点孝敬礼。
顺道捞了两碟子好菜,回到芳华苑的时候,果然看到桂花在门口等候。
三年过去了,这太监无论刮风下雨,在她每次出去的时候,总会在门口等她,劝都劝不住。
“公子,你回来了,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君悦边往里走,边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他。“当然了。”
桂花揭开食盒一看,嗯,有他最喜欢的红烧鱼。抬头时却见他家主子不是走向内殿,而是去了后花园的方向。“公子,你去哪?”
“去喝酒。一会如果有人来找我,就把他带过来。”
“有人找,谁啊?”桂花的疑问没有得到回答,因为主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玄关处。
谁会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桂花也不在意,自个吃红烧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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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来到后花园,仰望着青石碧亭上挂的银钩,洒下一片清冷。树影斑驳,幽静诡谲。
“唰。”足尖点地,衣袂飞扬。眨眼之间,君悦已稳稳落在碧亭上。
仰躺背朝冰冷的瓦石,面朝墨蓝色苍穹。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执壶,双腿曲起交叠。小腿时不时晃动两下,裙摆轻飘。
取下壶塞,君悦先闻了闻,而后小饮了一口。吞下后,一声满足的长叹溢口而出。
“啊……”
这古代的东西,可是十足的真货,一点也不参假。虽说浓度不大,但是口感柔绵,丝滑香怡。就像脚底触摸棉花之感,舒服到心底里去。
一壶酒,一个人,一轮弯月,说不出的孤独,又说不出的自在。何种心绪,端看处于何种环境了。
今天下午,各国使臣跟北齐的皇子们打了一场马球,宾主尽欢的打了个平手。
晚宴设在了朝和殿,曲乐大气,谈天论地,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齐帝在宴上,与骠骑大将军协定,迎娶东吴元曦公主为北齐五皇子妃。至于西蜀的那位郡主,则被指给了北齐的某位皇室宗亲。
没办法,谁让东吴送来的是皇帝的嫡亲妹妹,份量自然比一个郡主要重。
其实两女共侍一夫也无不可,可关键是,谁做大谁做小啊?
理论上是公主做大郡主做小,但是一个大国送来的郡主给人做小妾,那是打自家脸的事,还不如指给某位排不上名号的宗亲做正室。
君悦吞了口酒,吐了口酒气。
那么她呢?齐帝如果想把她关在这一辈子,又会给她指一门怎样的亲事?
属臣是没有决定权的,就算是他哥哥,也不能左右自己的婚事,处处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廊下传来脚步声,君悦偏头看了一眼,复又正回继续仰望苍穹。
风起,影动。
瞬息呼吸间,君悦的身旁,已多了一人。
剑眉如星,刚阳坚毅。一身银色装束,如大漠中的孤狼,散发着野性和无穷的力量。他居高临下的垂眸,好似在欣赏自己即将到口的猎物。
其实他和啟麟很像,都是充满野性的人。只不过啟麟的野性是张扬的,嗜血如鹰的眼睛,邪恶的笑容,让人一目了然。
而他的野性是内敛的。你若不去深究,便容易被他表面的刚阳正气所骗。
世人,都喜欢戴着面具。
“原来,二公子所说的身体不适,就是躲在这喝酒。”
君悦晃着小腿,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他。“要不要来一口?”
他没有接,似是在犹豫。
君悦“切”了一声,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继续赏月。
这酒是纯粹的酒,没有加料。
不过出门在外,留个心眼总也没错。“坐吧!我可不想仰着头跟大将军说话。”
“在下来,是有事情与二公子商量的,能否屈尊移步?”
“你放心,我这地方鸟都不想拉屎,更别说有人来。--虽说不是满月,但是月色不错,既然权大将军有事要与我商量,那就坐吧!--放心,前两天才刚下过雨,很干净。”
这周围有她隐藏的人,一有动静,他们就会示警。
权懿犹豫了一会,终是听了她的建议,坐了下来。
碧亭上,一人坐一人躺,一人随意一人潇洒,银白呼应,恣意不羁。
权懿侧头,望着月光下的男子。一双眼睛如潭纯黑,深不见底。俏挺的鼻梁,柔美的轮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自有一股神采,让人移不开目光。
“研究我研究出个什么来了?”君悦没有看他,问道。
权懿没有回答,伸出手,“在下可否喝一口?”
“不怕我在里面下毒了?”
“在下敢喝,自然有把握你没在里面下毒。”
君悦侧头,向上斜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他。
权懿喝了一口,点头赞道:“相迎一壶酒,足以慰风尘。五十年的陈年女儿红,好酒。二公子倒真是会喝。”
“我不懂酒,品不出个优劣。我什么酒都喝,杂而不精。”
“的确,我们都不是fēng_liú隐士,也不是风骚墨客。乱世中求生,阴谋中求存,谁有心思品酒。”
君悦不语,静等着他切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