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遮光,夜染霜华。烈风阵阵,更漏声声。
伸手不见五指的寂夜,平升客栈前厅的一楼里,点了两个灯笼,昏黄的烛火照得室内勉强能视物,收拾整齐的桌椅依次排列安放。
大门只敞开了一半,有冷风从外面冲进去,汹涌澎湃。柜台后的店小二正在打盹,脑袋一瞌一垂,吧唧着嘴巴呓语。
“嗯,好吃。”
柜台上的账簿随风不停的翻动,传出“哗哗”的声音;算盘放在边沿上,串珠整齐的恢复到最初的位置;砚台里的墨汁已经凝结,等待着主人的再次研磨;台上还有两坛子酒,已经开了封,酒香弥漫。
万般寂静,安然祥和。
“呼”的一声,墙上有黑影迅速闪过。
“是谁?”
店小二打了个机灵,醒了过来,以为是店里进了贼。待看到店里空空如也,哪里有半个贼的影子,又如释重负的闭上眼睛继续会周公。
“应该是风吧!”
客栈的后院,是供客人们休息的地方。
此时黑灯瞎火,人们都已经沉沉睡下,做着美梦。
空气中响起了轻微的“哗哗”的声音。初听去,以为是风声,仔细看去,才发现是十几个黑衣装扮的人越过了墙头,稳稳当当的落在院中。
有杀气瞬间撒落于院中各角。
他们全身黑色装束,头发以黑色的包头巾包起,脸上也蒙了一块黑巾。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明亮阴冷,杀意浓浓。
黑衣人互看了一眼,最后视线落在了院中正中央的一间房上。房门紧闭,房内漆黑,摸不清里面的情况。
为首的一黑衣人手指举起,做了一个“前进”的动作。而后一马当先的慢慢靠近房门,用手中的刀插进门缝,勾起了里面的门闩。
“咔”的一声,门闩脱落了。
“吱呀”一声,黑衣人轻手推开门,有几人闪身进入了房内,其余的守在门外把风,分工明细。
以夜中视物的能力,黑衣人缓缓向里间的床靠近。
待靠得近床边,黑衣人撩开帐帘,果然看到里面一个人形状的棉被拱起,于是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明亮的刀,狠狠地砍了下去。
数刀过后,黑衣人掀开被砍得面目全非的棉被,以验成果。却在看到棉被下的东西时惊了一身。
“不好,快走。”
棉被下哪里有人,不过是几个枕头而已。
中计了。
黑衣人反应很快,但行动还是迟了。
话音刚落,房内劲风骤起,紧接着传来“噼里啪啦”东西倒地的声音,以及“乒乒乓乓”的刀剑声音响起,间或的还传来“吓,哈,唔,咚,砰”的吼声和闷哼声。
黑暗中,十分热闹。就像老鼠弄翻了油瓶带来的一连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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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屋内的声音渐渐归于平静,有人提了盏灯从门外走了进来。
灯火不明,从下往上照着一张扭曲的脸,嘴角似衔着血珠,面色惨白,竟像是地狱里来的鬼。
来人走到屋内,将灯烛逐一点亮,屋内顿时亮如白昼。
刚才的鬼并非鬼,只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抹着胭脂的男人。他的身后,是一身白色柳叶描丝锦袍的少年,以及一众铠甲佩刀的侍卫。
白衣少年双目如潭,深邃的眼中犀利锋锐,肆意飞扬。他坐在了有人为他搬来的一张矮几上,双腿交叠,双臂环胸,勾着嘴角笑看他们。
声音清脆,语气挑衅。
“你们也跟了我一路了,又是下毒又是装陷阱又是扮土匪的,倒是忙得紧。”
地上的几个黑衣人,已经全部被控制跪在地上。每人的脖子两边,都有两把刀驾着,他若敢动,必死无疑。
为首的一黑衣人不甘道:“要杀就杀,毋须多说废话。”
白衣少年浅笑。“这大半夜的,我在这里守着你们来,连觉都不能睡,困得紧,我也不想废话。说吧,谁派你们来杀我的?”
“哼。”黑衣人脸一扭,硬气的不说话。
君悦不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你们以为这一路上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吗?切,早就破绽百出了。”
他站起身,走到黑衣人面前蹲下,语气里带了浅浅的玩味。
“你们很聪明,想借刀杀人。只是你们没想到,我命硬,到现在还死不了。明天我就进入北齐境内了,今夜是你们最后的机会。所以你们不得不亲自上阵,我说的对吗?”
君悦紧紧盯着黑衣人的眼睛,果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他虽然掩藏得很好,又转瞬即逝,但也没能逃过君悦的眼睛。
白齐教蓝芷夕的第一堂课,就是观察人的微表情。
他讽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吩咐道:“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处理了。”
身后的黑衣人“你”了一个字,见已经有士兵拉着他的同伴往外走,知道君悦不是在开玩笑,忙喝道:“住手,我说。”
君悦转过头,等着他的答案。
“我,我们是吴帝的死士。”
“哼。”君悦脸沉了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东吴的人早就被我们煮了吃了,你以为你冒充别人就能骗了我吗?死性不改,拖下去,都杀了。”
“你。”黑衣人又道了一个字,再也没有了声音。
出发前他们就已经做好了视死如归的打算,不成功便成仁。
黎镜云问道:“二公子,那他呢?”
他指的,是地上君悦说不杀的人。
君悦道:“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