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一个声音阻断了传旨宫侍的脚步。众人寻声望去,赫连越看上去比赫连朗淡定许多,只是一双漆黑的眼睛已然隐藏不住凶恶的光芒,看起来愈发阴鸷。
“敢问父皇,赫连坤已经被逐出天极,是父皇亲自下的旨意,父皇可不是忘了?”不觉间赫连越语气已经带上一股冷意。
赫连帝淡淡看他一眼,浑浊的眼睛里似有一抹凌厉稍纵即逝,面上依旧镇定,仿佛还带着一分似有似无的笑,“坤儿生性刚正豁达,从小便被委以重任,这些年游历天下,行万里路,亲自体验民生疾苦。多载历练,坤儿的眼界、心胸俱开阔清明,心怀天下,可当天极一国之君。”
他着意加重了“眼界”和“心胸”二字,意思不言而喻。
赫连越听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那座金灿灿的龙椅就在眼前,却可望而不可即。这些年他上下讨好,勤政思修,百般算计筹谋,从未有一时一刻的停歇。好不容易等到父皇年纪大了,下有百官和百姓的支持,只差父皇一道旨意就能名正言顺达成心愿,谁知不过因为父皇的一句话,自己多年的心血转瞬之间付诸东流。
谁来不好,哪怕是赫连朗,但偏偏是那个人间蒸发了的赫连坤!
不甘和愤恨毒蛇一样啃噬着赫连越的心。百官位列他身后,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阴沉沉的天空下,他的眼睛仿佛九幽厉鬼,充满阴鸷的戾气,一眨不眨盯着坐在龙椅上那个病态苍老的身影,唇角挂着森然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父皇,三弟这些年不见踪影,便是你传旨,那他人呢?”
赫连帝见惯生死,面对几乎濒临失控的赫连越,面上非但不见紧张肃穆之色,反而愈发从容淡然。干瘪的唇角挑起一抹讽刺,眼睛里不知不觉积聚起帝王之威,看着赫连越缓缓道:“赫连坤,接旨。”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后面的朝云殿出现,霎时间吸引了数百道目光,或震惊,或不甘,或意外,不一而同。
来人一身锦缎华服,腰间只坠了一个蟠龙玉佩。胸背挺阔,气宇轩昂,不卑不亢。尤其那眉眼之间坦荡而不失凌锐,自有一股壮阔的天家之势,依稀可见几分赫连帝年轻时的风采,观之便知其心中格局之宏大坦阔。
他泰然自若的一步一步向着赫连帝身边走去,面对着文武百官以及两位皇子丝毫没有怯懦畏缩,每一步,都坚定而昂扬。
“儿臣参见父皇!”乾坤酒一步一步走到赫连帝面前,跪地行礼参拜。待得令起身后才转过身,分别对着下首的赫连朗和赫连越行礼:“二位皇兄,多面未见,别来无恙?”
“参见三殿下!”百官跪地齐声恭迎。
赫连朗终于踉跄一步,面色惨白,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颇有几分大势已去的模样。反观赫连越,他直勾勾盯着乾坤酒,目光宛若毒蛇厉鬼,森然阴鸷,双手死死握成拳,牙关几乎咬碎。在乾坤酒看来,如此时有剑,他一定会一剑杀死自己。
便是这种情况下,赫连越的唇角却硬生生挤出一个诡异阴寒的笑意,“三弟好计谋啊,瞒过所有人的眼睛。”说着看向一边的赫连朗,“我原以为三弟真有通天的本事,原来不过是得到了班列将军的帮助,真是枉费了大哥一片苦心了……”
乾坤酒眼睛眯了眯,赫连越果然心思缜密,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他曾经伪装成班列的侍从,还点明了赫连朗被班列玩弄的事实。
赫连朗听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脸上不由腾起一丝憎恨,刚要发作忽然想到了班列曾经给自己的一半兵符,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安定,心思几转,终于还是将情绪按捺住,谦恭有礼问赫连帝:“父皇,我朝继位,素来贤德者居之,父皇爱重三弟,何不问问百官之意?”后半句话他故意提高三个声调。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声,隐约能听到赞同附议。
赫连帝淡淡看着他,“朗儿,幼时你的师傅曾经教过你,身为皇长子,有些事能做而不该做,有些话能说而不该说。你要记住,你与你二弟不一样。”
赫连朗一愣,赫连帝最后这句话说得别有深意,他忍不住去看赫连越脸色,只见后者脸色森森如鬼魅,盯着上头的赫连帝森然道:“父皇话里有话呵……”
“越儿,这么多年,朕何尝不知你心意?”面对他钢刀一般的目光,赫连帝叹息一声,目光从下面的百官身上一一扫过,陡然提高了声音,一字一句威如龙啸,“但我天极的江山,还轮不到一个残害皇后、戕害兄弟、毒害天子,与属国里应外合,企图卖国的外子来染指!”
赫连越瞳孔急张,脸色倏然惨白如雪。莫说是他,便是赫连朗,还有下面的百官也一样面无人色,心脏几乎从胸腔里跳出来。赫连帝说的话宛如开朝一来最大的晴天霹雳,一下子劈在他们的灵台上,险些给这些人劈晕。放眼望去,整个朝云殿竟只有一个乾坤酒,面色沉静如水一丝涟漪也不曾起过。
赫连帝的话在众臣之间引起轩然大波,谁也想不到皇后的死,皇上的病,属国围攻竟然是赫连越一人所为,更没有想到这个被捧在深宫二十多载,曾经独揽大权,险些登上皇位的皇位竟然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更不是皇子。那受宠多年的越妃……
有几个死忠于赫连越的大臣听闻此言双腿打软,一下子跌在地上,脸色如黄土般晦败。赫连越脸色涨红,双拳紧握,眼睛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