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大雨如注,守在城头上的众位老将有点心急了,由于要建立自已的势力以应付军中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每个人都塞了百十名亲戚同乡进侍卫亲军为羽翼,而外藩将领们更是心急如焚,什么节度使刺史观察使防御使全靠手里这点兵给撑起来,没了兵,做皇帝都只是个傀儡;手里有兵,天高地远做个土皇帝就不见得比小石头过得差。
城外雨雾中人影幢幢,又一批人马出现了,相比前头像难民一样一窝蜂拥进城的两万余名退兵,这一批人马军纪就好得多了,起来看起来中军阵形还在,两侧还有骑兵保护,虽然步履稍乱,也算得上是有序了,中军举起一杆大旗,旗上大书一个“帅”字,被雨水打得湿透了,蔫蔫地垂在杆上,比之石重贵掳回狼头大纛凯旋而归的耀武扬威那是差得太远了,城头上杨业和一班学兵忍不住低声议论,还有人禁不住轻轻哄笑起来。石重贵咳嗽一声,杂音立止,但幸灾乐祸之心,已经在脸上写出来了。
这一拨人马足足有七万余人,毫无疑问就是景延广的中军了,景清率五千精骑急奔在前,撞开北寨门前正在列队进入了退兵,驱散折从远维持秩序的军士,劈开一条路来,将景延广迎入城中,一时间人喊马嘶,翻翻涌涌,寨门城门重又乱了起来。
众老将见这黄口小儿如此嚣张,直当军纪如无物,不由都气得双眼冒火,瞟向石重贵,意思是皇上,咱们不能眼看着啊,得行动了,这小子太目中无人了!
石重贵面无表情,对城门下一片喧闹充耳不闻,一动不动,双目望向远方,像是在看风景,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都不知道他能看得见什么。
景延广刚刚过了城门,闻到姜汤香味的中军将士根本不待将令就乱了营,急吼吼地冲进营帐之中,抢过热气腾腾的姜汤就灌。
前头回来的散兵游勇一下子全被挤到一边,大不乐意,叫道:“唉,唉,总得讲得先来后到吧?爷们可是刚刚坐下呢?!”
早饿得眼冒金花的中军哪里理他们,一手端着姜汤,一手就拨开正迎上来的何如意等人,伸手就抓桌上鱼肉大饼,全然不顾用力过大,竟然把何如意一把推了个趔趄,正在吃饭的官兵火了,跳起来叫道:“喂,喂,都是饿死鬼啊?人家好心好意给你做的饭,怎么如此无礼?!”
中军官兵平时就自诩是景延广亲信,不仅杂牌军看不上,侍卫亲军内的老家伙一样不放在眼里,当下瞪眼喝道:“都滚开!饱汉不知饿汉饥,你们跑得快都吃饱了,现下轮到爷们了,都让开,找死啊?!”
中军官兵越来越多,强横挤进帐内,把先到的官兵全部往帐外挤,不但将桌上的吃食全部占住,还开始动手抢夺别人手中的酒肉。
何如意在几名亲兵搀扶下刚站起来,就被一股人流挤到了帐门口,他挥挥手叫道:“弟兄们别生气,咱们就。。。。。。让一让罢,外头还在煮呢,唉,谁叫人家是红人呢,咱们这小鱼小虾只好退避三舍了!”
一名满脸横肉的军官叫道:“何指挥哪里话来?大家都是爹生娘养,大家都是上阵杀敌,不见得谁比谁贵,谁比谁贱,都是烂命一条,不就是舔上了大官的pì_yǎn子吗?老子们才不怕呢,弟兄们,咱们飞胜军啥时候都变成娘们啦?!”
众官兵轰然响应:“麻指挥说得对!干他娘的,左右不过一条烂命,谁怕谁啊?!”扔了手上碗筷,伸手就给正在抢食的中军官兵一记老拳!
中军官兵当然不甘示弱,大家干的都是刀头舔血的生计,最不怕的就是打架!反手就一记铁肘,帐内登时大乱,人头涌涌,拳头乱飞。
景清最先赶到,见那大帐已是被冲撞得摇摇欲坠,急令亲兵将里面人全赶出来,喝道:“他娘的都疯啦?!是谁带的头?!”
人多势众的中军官兵将脸青鼻肿的指挥麻登良架了出来,叫道:“就是这家伙!都是他起的头,先动的手!”
前军官兵纷纷叫道:“景少将军,咱们是先来先到,你们中军不讲理,您可要秉公而断!“
麻登良虽只是个指挥,但是在先帝帐下当过亲兵,从征二十年苦熬成一个指挥的,为人粗鲁豪爽,甚讲义气,资历甚至不比景延广浅,虽然官职不高,在侍卫亲军中也是颇有名望,对靠父荫当上高官的景清可不怎么看得起,当下大叫道:“景少将军,大家可都看见了,是你们百捷军先抢的东西,咱们。。。。。。。。”
景清生平第一次领军出征,本想建功立业煞一煞这些牛皮哄哄的老家伙的威风,不料老天爷不给面子,淋成个落汤鸡狼狈而还,对比石重贵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样子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正自恼怒至极,这飞胜军的老刺头麻登良又不识时务地来添乱,真是倒霉起一样接一样的堵心。当下手一挥,道:“飞胜军麻登良聚众作乱,拖去打三十军棍!”
如此不分清红皂白蛮不讲理一下子犯了众怒,麻登良本就倚老卖老,景清一点面子不给还上来就摆上司的谱,不由大怒,跳脚喝道:“景清!老子给你面子叫一声少将军!你他娘的以为自已是谁?!老子跟着先帝在晋阳上刀山下火海的时候你小子才刚从娘逼里爬出来呢!你有种就把老子杀了!“
前军官兵也叫道:“就是就是!就一小崽子还敢摆威风!“”老子上战场时你小子还在尿床呢!“
景清气得两眼发黑,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