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外一下子鸦雀无声,鲜血顺着雪亮的槊刃流下,不多时已像小溪一样淌到湿漉漉的泥地上,随雨水散开,变淡。麻登良双手紧紧地抓住槊杆,惊怒交加地瞪着景清,嘴巴张得能装下天,喉口格格作响,说不出话来。前军与中军官兵都眼睁睁地看着景清,双目之中,满是惊慌。
军营之中大家都是刀头舔血脑袋拴裤腰带上谋富贵的主儿,有个小打小闹毛手毛脚再正常不过,只要不出人命,上官一般不予理睬,任由这些兔崽子弄去。但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大家都是一齐上阵以命相博的伙伴,只要不是银钱或身家性命有碍,绝不会动用兵器,是以在大帐中前军中军虽然打得热闹,但都很守规矩,没有人抽兵刃,大家都是汉子,不能让人小瞧了去,当然更不会为了一顿吃食拼命,不过就是撒撒野出出气罢了。
景清原本就自命清高,对军营中规矩不甚了了,恼羞成怒之下双手不听使唤,竟然杀了一名资历极深的指挥,自已也惊呆了!麻登良死死盯着景清雪白如纸的面庞,吃吃道:“你。。。。。。你敢。。。。。。”一口气吐出,头一垂,就此气绝。
前军官兵清醒过来,一名都指挥使服色的大汉悲愤叫道:“他妈的!中军的人不守规矩杀人!弟兄们,人家不给活路,咱们反了罢!”官兵们“呛呛”抽出兵刃,厉声道:“对!反他娘的罢!”
中军官兵连忙退到帐边,也抽出兵刃,喝道:“你们敢!”五代乱世,兵变天天都有,为谋富贵丘八们造反杀皇帝换天变脸有什么不敢?前军官兵都是一齐出生入死的伙伴了,相互之间早有默契,一使眼色,那名大叫造反的都指挥使率数十名大汉也退到帐边,掩护另十余名军卒割开帐篷,逃脱出去呼朋唤友一齐来造反,不过片刻营中一片山呼海应:“反了!反了!”大帐四周突然钻出大股人群,将大帐团团围住,兵刃闪闪如雪,眼见一场兵变就要发生!
千钧一发之际,人群外又一彪军奔至,将造反军士的外围又反包围起来,长槊齐唰唰地像刺猬一样撑起,造反军士慌乱之下,挥刀要反攻。
一人舌绽春雷般喝道:“都给老子住手,统统入下兵刃!”那人盔明甲亮,身边战将如云,身后帅旗高举,正是御营使景延广。
中军官兵一呆之下,已有一名厢主带头,百余人抛下兵刃,但余人却惧于造反军士的利刃,不敢先自解除武装,景清则还在发呆。
那鼓动造反的都指挥使见众人不动,暗暗叫苦,冷汗直流,谁不知道景清景延广脾气暴躁气量狭小,自已激于义兄之死情急下鼓动造反,已是骑虎难下,若兵变就此平息,不免刑至凌迟,性命不保,只有造反成功,方能死中求活,就算乱战中被杀也算有个痛快,当下喝道:“弟兄们,咱们回头已晚,只能死中求活啦,干他娘的罢!”挥刀就朝那名抛了兵刃的厢主砍了过去,指望乱中求生。
雨如冰,刃如雪,血将流,天将塌!
“住手!”“住手!”接连一迭声大喝,那厢主赤手空拳,只得用右臂来挡,眼见就是一刀断臂的结局,只听“崩”地一声弓弦响,一枝长箭“当”地一身射在刀身上,力道奇大,竟
将大刀震偏,那厢主抓住机会一个侧滚逃过一劫,旁边军士赶紧挺刃相护。众人看时,那神箭竟是出自一员黑袍小将,那小将放下长弓,手上兀自搭着两枝利箭,紧紧护在皇帝身旁,
皇帝大人在这场兵变中似乎坐壁上观,面似沉水,波澜不惊,看不出是喜是怒。
一名老将撞入人群之中,喝道:“都不许动手!”他身雄力健,旁边又有两名小将护持,分开数百军士,竟然挤到了前军,中军之前,面黑如铁,白须如雪,一时之间,竟然没人敢动手。
景延广见自已堂堂御营使的威风竟然还比不上有点过气的老将高行周,心中暗暗恙怒,心道兵变平息后一定要将这些杀才一个一个碎剐点天灯才能泄心头之恨。
高行周站在中间,两边高怀德,高怀亮两兄弟持刀紧紧保护,目光如火。高行周脱下头盔,露出满头华发,悲愤道:“你们谁要打,先把我这老骨头拆了罢!“
那鼓动造反的都指挥使名叫巩大平,乃是麻登良的结义兄弟,在战场上有过命的交情,在众人闹事时有点憷,让麻登良当了出头鸟,万不料一场小冲突竟然让结义大哥送了性命,愤怒之下不顾后果要为义兄报仇,但他从前唐时就是高行周的亲兵,是高行周一手提拨起来的,是以虽然一心要拼了这条命造反,面对往日老主人,却动不了手。
景延广喝道:“来啊,把那带头闹事的巩大平,柳明,牛其武,郑五贯,王清全都给本使抓起来!“这几人乃是军中有名的勇将,高行周安插进侍卫亲军的亲信,景延广是要借这场兵变清洗老一代的势力了。
高行周嘴角动一动,环顾四周全是景延广的兵马,面色灰败,白发白须抖动不已,却没说话。长子高怀德牙齿都将下唇咬出血来了,次子高怀亮实在忍不住了,轻轻叫道:“爹。。。。。。。”
“慢!”被王审琦神箭光芒掩盖得像不存在似地皇帝石重贵终于出场了,虽然打赢了一场突袭战,在军中一时风光无两,但在老家伙成堆排资论辈的侍卫亲军中,他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