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决心,不在字句,在他的声音里。师霁的确没有说,但胡悦全都听明白了。
从刚才起,她的心一直在跳,这也是当然的——任何人想到自己恐怕再活不了多久,都会是这个反应,更何况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胡悦的冷静是医学生特有的现实,做医生的就是这样,总是和死亡打交道,没有一颗冰心,怎么去和心与脑打交道?反过来安慰师霁,多少也是职业习惯,胡悦现在也还是很紧张——
她抬起头看他一眼,师霁的身影映在眼帘,英俊的,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胡悦又垂下头,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跳,轻轻地说了一声。“嗯。”
电梯到了食堂层,有人开始往外走,两个人立刻分开,眼前人影一晃,阿涛重新走到跟前,他狐疑地瞄了两人一眼,像是在确认他们有没有借机交流。师霁迎上他的眼神,友好又镇定地笑了笑,阿涛楞了一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不再寻根究底,而是背对着他们叉手站好,重新当起了隐形的保镖。
两个医生的眼神在电梯门里碰了一下,又分开了,不约而同地,他们看向了门边的楚先生,三人的眼神在反光中相会,表情都有丝说不出的扭曲与呆板,就像是窗外的夕阳,红得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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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醉师你们没准备啊?”
楚先生准备充分,这个他们是都看出来了。但师霁也没想到居然充分到这地步——连手术室都给准备好了,就是在十六院附近的一间私人诊所。
医疗也是种产业,有中心辐射,在十六院附近,各式各样的私人诊所很多,各种定位的都有,不过大多也就是做做简单的小手术。就像是楚先生准备的这个手术室,诊所装修还不错,手术室有四级手术的资质,全麻监测设备也有,无影灯也备上了——有些诊所真的连无影灯都没有的。不过,即使有这样的手术室,诊所里也没有住院病人。毕竟大部分人还是争取到公立医院做手术,一过七点,连值班护士都没有,整层楼黑灯瞎火,他们很顺利地就进了手术室,一个光头壮汉过来开的门,阿涛熟门熟路地找出钥匙,手术备品包、药品柜……什么都开了任凭取用。师霁在器械消毒柜里翻看了一下,心里有数了:绝对不是闯进来的,事前肯定做过功课,器械都是备好的,药也一样,恐怕是楚先生不信任诊所医生的技术,才会找他来做。
人没露脸,算是好消息,如果这样的人脉都大剌剌地暴.露在他面前,那恐怕是真的不打算留活口了。现在犹存提防还是好事,师霁当没看出来,把东西大致盘点了一下,开口挑刺,“全麻手术,没有麻醉师是不是有点险啊?”
“医生多注意点就行了,毕竟不比平时,各方面都得克服。”说话的是楚先生。
找不到麻醉师……看来诊所内部这条线本身专业素质不高,或者并不是专业人士,仅限于提供补给。
师霁心跳有点快了,但脸上什么也不表现。“风险你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不表示,你知道就行了。”
楚先生笑了笑,转身去做术前准备,胡悦沉默地收拾手术床,“术前禁食禁水了吗?”
影视剧里说手术就手术,这就比较玄幻了,全麻手术术前必须禁食禁水,否则麻醉中是有窒息风险的。楚先生和阿涛同时点头,“已经过十八个小时了。”
“你们两个都做?”这是他没想到的,师霁的声音都有点小小变形,好在很细微,楚先生和阿涛都没觉,只有胡悦看了他一眼。
“当然。”他们越吃惊,楚先生就越从容,他笑着解开了领口。“阿涛一样上了通缉令,他当然也要一起做。你先给我做,再给他做。”
为什么阿涛没有照片?
是证件还没制作好,可以自由挥?
所以,楚先生的身份是早准备好了,一旦换过脸,就有极大几率从此潜于人海?
师霁瞥了光头壮汉一眼,楚先生的眼神一起跟过去,他笑了笑,“他不做,不介意的话,让他在手术室给你们打个下手吧?”
算得是准,这样他做手术的时候最稳,两个打手看着。而阿涛也无需担心什么,他做手术的时候,楚先生能在一边看着,他是大脑,够精细,有他在他们也搞不了小动作。至于大动作——还有一个人是有枪的,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只要消了毒就不介意。”师霁把资料重新要过来,研究了一会儿,从消毒柜里取了器械,这些本来都是护士的活,现在也只好将就了,他看了看照片,在楚先生脸上开始划线,“药都拿来了没有?”
手术麻醉有镇静、镇痛和肌肉松弛几种诉求,每个麻醉师的用药习惯都不一样,手术室这里备得都很足,胡悦拿了一大盘瓶瓶罐罐过来,师霁翻了翻,楚先生问,“能配吧?”
他一直表现得智珠在握、胆大包天,从所作所为来看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无法无天,但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一丝人性——楚先生也不是不恐惧的,他知道麻醉药不是由专业麻醉医生来配的风险,但他没选择了。
“麻醉本来也不是很难。”师霁撇撇嘴,故意用有些不屑的语气说,他知道怎么样才能最好的安慰病人——就是要他们知道你能carry。“不然,最好的人才去读外科,不读麻醉?”
这种语气的确也是很能安慰到人的,阿涛和楚先生脸上都露出点笑意,胡悦已经准备好手术室,这时候也说不上无菌不无菌了,